后解密的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孙中山的农民土地思想，是研究孙中山农民土地思想的重要视角。档案显示：孙中山晚年认为农民是中国革命的基础，但农民尚没有很好的组织和力量，难以对抗地主民团。孙中山也完全不同意共产国际提出的“分配地主土地给农民”的激进土地革命政策，而是坚持以税收和赎买来消除土地占有和土地使用中的不公正现象。
关键词：孙中山；农民土地思想；解密档案
中图分类号:k8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723x(2012)07-0123-03
关于孙中山晚年的农民土地思想，是学术界几十年来非常关注的课题，论著论文甚多，有很多高水平的成果。本文试以共产国际和苏共的解密档案为视角，重新审视“以俄为师”背景下，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前后，孙中山有关农民土地问题的思想。值辛亥革命胜利100周年，谨以此缅怀革命先驱。
孙中山晚年在革命生涯屡受排挤挫折后，对苏俄的援助和革命经验极感兴趣。共产国际和联共（布）中央也关注到孙中山国民党的革命力量，列宁和来华的共产国际代表提议国共合作，从而推动了孙中山改组国民党，将旧三民主义发展为“新三民主义”，实行“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在此过程中，孙中山和共产国际、联共（布）有相当多的接触和相互影响：孙中山派出了“孙逸仙博士代表团”出访莫斯科；苏俄的驻华代表鲍罗廷出任国民党政治顾问，并获得孙中山的极大信任；共产国际甚至直接向国民党提出建议和决议。因此，苏联解体后解密的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档案资料在相当程度上反映了孙中山的农民土地思想，是研究孙中山农民土地思想的重要视角。Www.11665.com
首先，孙中山对农民的基本看法是：农民是中国革命的基础，但农民尚没有很好的组织和力量，难以对抗地主民团。
1923年7、8月份，俄共（布）中央政治局任命鲍罗廷为孙逸仙的政治顾问。鲍罗廷的重要使命就是切实推动国民党改组进程。为此，鲍罗廷做了大量的工作，包括起草《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宣言》。在筹备过程中，鲍罗廷与国民党人反复讨论农民和土地问题，据鲍罗廷回忆“委员会奉命为党的代表大会制定在所有问题上的行动纲领，在农民问题上花的时间比在任何别的问题上都多”，“我们用了几个小时研究这个问题”。［1］（127）显然，在农民问题上鲍罗廷和孙中山及国民党人存有争议。众所周知，此时孙中山比较重视农民的革命力量，采取“扶助农工政策”。孙中山同意农民是中国革命的基础，相信“国民革命运动，必恃农夫、工人之参加，然后可以决胜”。［2］但是，孙中山又认为农民没有文化、没有组织力量，因而难以对抗地主的民团，必须将农民首先组织和武装起来。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宣布组织农民自卫军，但是又同时规定仅限于自卫性质。对此，鲍罗廷批评到：“在赋予农民最单纯的起码的自卫立场上组织起来的权利之后”，“孙逸仙本人也不想再向前迈出一步”。［1］（127）
其次，孙中山不同意共产国际提出的“分配地主土地给农民”的激进土地革命政策。
列宁在共产国际第二次代表大会上提出了民族和殖民地问题理论，认为在东方落后国家，封建关系或宗法关系、宗法农民关系占优势。因此，东方国家革命必须“特别援助落后国家中反对地主、反对大土地占有制、反对各种封建主义现象或封建主义残余的农民运动”，“竭力使农民运动具有最大的革命性”。［3］（142）共产国际依据列宁的相关理论和思想，并对中国社会进行了较为认真的研究，对中国农民在革命中的地位与作用做了比较客观的分析，提出：“全部政策的中心问题乃是农民问题”，向中国共产党明确提出了“在中国进行民族革命和建立反帝战线之际，必须同时进行反对封建残余的农民土地革命”的要求，［4］（254-255）共产国际同时还强调“共产党必须不断地推动国民党支持土地革命”。［4］（254-255）
共产国际在“孙逸仙博士代表团”出访莫斯科期间，重点和代表团交谈了修改党纲的问题。修改国民党党纲的重点之一就是“民生主义”。 1923年11月28日，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主席团就中国民族解放运动和国民党问题做出决议，突出强调了“民生主义”：“民生主义也不能解释为国家实行土地国有化。必须向渴望土地的农民群众说明，应当把土地直接分给这块土地上耕种的劳动者，消灭不从事耕作的大土地占有者和许多中小土地占
者的制度。”［5］（81-83）对“民生主义”这样的解释实际上正是涉及土地所有制问题，共产国际正是要求国民党以“全面国有化”和“消灭封建地主土地所有制”为纲领，力图要贯彻其“土地革命”战略。这份决议中，共产国际还直接向国民党提出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建议：“国民党必须向缺乏土地的广大农民群众说明，应当把土地直接分给在这块土地上耕种的劳动者，消灭不从事其他耕作的土地占有者和许多中小土地占有者的制度”。［5］（81-83）
鲍罗廷利用起草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的契机，在宣言草案中建议“将大地主所有者的土地收归国有”。但是鲍罗廷很快就清楚了孙中山以及国民党人“完全不接受共产国际关于剥夺问题的提纲”［2］（467）。鲍罗廷1926年2月向联共(布)中央政治局的使团报告时回忆：“当我们试图以更现实、更具体的形式提出土地问题时，我第一次遭到了孙本人的反对”。［1］（127）
上述共产国际为国民党改组起草了国民党的纲领，重新解释了“三民主义”，国民党第一次代表大会通过的宣言对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做了与共产国际近乎一致的解释，唯独在“民生主义”解释上坚持了“平均地权”、“节制资本”的观点。鲍罗廷提出的“将大地主所有者的土地收归国有”的建议也被孙中山从宣言草案中删除。对此，鲍罗廷认为，既然孙中山和国民党人明显不能接受关于土地问题的建议，出于策略的考虑，为了保证通过国民党一大的主要文件——大会《宣言》的通过，鲍罗廷作出了暂时的妥协，不再坚持这一建议，并且在稍后的共产党党团会议上还做出了说明。［1］（127）
但是共产国际和鲍罗廷都没有放弃要求国民党“没收土地”。《国民党一大宣言》发表后，加拉罕在给鲍罗廷的信中提出：“我认为代表会议的成果是很可观的,您完成了一件出色的工作。唯一令人不满的是孙逸仙对自己党内‘地主’派所做的让步。我认为，对于这一点还是应该像以前那样给以谴责，以便使孙以最激进的方式贯彻执行土地法令。”［4］（418）根据加拉罕和共产国际的指示，鲍罗廷没有从以后的日程上撤销关于土地问题的议案，在一大宣言通过之后的日程上，鲍罗廷还特意向孙中山反复地宣传把土地分配给农民：“让必胜的国民党把土地分给这些农民。……也许不是所有的党员都喜欢，但它会被国民党最优秀的分子所乐于接受，并成为我们在群众中广泛开展宣传鼓动工作的基础”。［4］（450） 25日，共产国际第三次发出了有关“土地革命”的指示，共产国际执委会主席团东方委员会关于中国问题做出决定，提出“国民党面临的具体任务是开展较激进的土地改革”［4］（491）。
苏俄及共产国际一再敦促孙中山国民党以最激进的方式贯彻执行土地法令,“但孙博士坚持自己的意见”，［4］（516）除了同意“二五减租”和设立农会，孙中山直至逝世也没有同意分配土地，国民党也没有制定任何分配土地的政策，二五减租法令通过了，“但至今还不知道压在什么地方，未能贯彻执行”［1］（128）。
最后，孙中山解决中国农民土地问题的思路是“税收”和“赎买”。
鲍罗廷作为苏俄驻华代表和国民党政治顾问，和孙中山有着相当多的交往。他清楚地认识到孙中山完全不同意共产国际关于“分配地主土地”以争取农民参加革命的土地革命政策。解密的档案资料显示，鲍罗廷还评述了孙中山解决中国农民土地问题的思路——税收和赎买。鲍罗廷在国民党一大后写的札记中写道：“孙反对剥夺地主（土地）（他主张生产国有化，尽管在中国生产发展水平很低）。他打算在保持古老的土地关系的同时，借助于税收和赎买来消除土地占有和土地使用中的不公正现象。” ［4］（424）对于孙中山的“税收”和“赎买”思路的具体方法，鲍罗廷写道：“让土地所有者自己报土地的价格，政府将根据土地所有者自己的报价进行征税。可是这样一来，土地所有者为了少纳税而不报土地的真实价格。对此孙的回答是，那样政府就将按照这个价格购买土地。反之，这种情况说出自己土地的真实价格，甚至高于真实价格，这样一来缴纳的土地税也会更多。” ［4］（424）应该说鲍罗廷的理解是符合孙中山所构想的解决农民土地问题的思路的。
值得一提的是，鲍罗廷在札记中写道：“孙逸仙把亨利?乔治的思想搬到了中国，为之进行宣传，好像这些思想是他发明的一样”，“他认为亨利?乔治的‘单一税’是自己的骄傲，在国民党的所
有声明中都必然要提到”。［4］（424）鲍罗廷认为孙中山的“税收”和“赎买”思路来源于美国经济学家亨利?乔治，事实上孙中山对此并不讳言。显然，鲍罗廷的说法颇为偏激。
作为苏俄的驻华代表，鲍罗廷完全理解共产国际建议国民党“没收地主土地”的战略意图，并竭力推行之。对于孙中山拒不接受共产国际建议，坚持以税收和赎买方法，即“平均地权”的方法来解决中国的农民土地问题，鲍罗廷不无遗憾地感慨：“用这种方法解决土地问题时，国民党关于使用土地平等的说法当然只是一句空话。” ［4］（424）
［参考文献］
［1］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26—1927)（上）［z］.第3卷.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8.
［2］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宣言.
［3］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17—1925)（下）［z］.第2卷.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
［4］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部.共产国际、联共(布)与中国革命文献资料选辑(1917—1925)（上）［z］.第1卷.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
［5］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译室.共产国际有关中国革命的文献资料（1919—1928）［z］.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1.
sun yat-sen’s thoughts of farm and land in his later years
——based on the decrypted files of the comintern and the soviet communist party
wang peng
(political academy, southwest jiaotong university, chengdu, 610031, sichuan, china)
abstract:the decrypted files of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 union (bolsheviks) after the disintegration of former soviet union and the chinese revolution archives reflect sun yat-sen’s thoughts of farm and land to a certain extent. the files are important considering the study of sun’s thoughts on farm and land in his later years. as the files show, sun yat-sen in his later years considered the farmers the basis of the chinese revolution though they were not well organized and not strong enough. it was difficult to fight against the landlord militia. sun also completely disagreed with the communist international’s radical policy of "distributing land from landlords to the peasants". sun yat-sen adhered to eliminating the injustice of land tenure and use with taxes redemption.
keywords:sun yat-sen；thoughts on farm and land；decrypted file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