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论文联盟　　摘 要：作为同样致力于“女性关怀”的现当代女作家，冰心和毕淑敏女性意识的差异集中体现在其创作中“女儿”和“母亲”两种不同的写作视角的选取以及对“新贤妻良母主义”的继承和发展上。这与作者不同的生活经历、个性气质有关，同时受到文本社会意义的阐释及“现代”与“当代”不同文化语境的影响。
　　关键词：冰心 毕淑敏 女性意识 代际嬗变
　　
　　冰心与毕淑敏都是致力于人文关怀的现当代著名女作家。冰心以母爱为核心，创造了“母爱、童心、自然”为体系的“爱的哲学”，其中蕴含的浓烈而博大的爱并由此缔造的真善美世界滋养了一代人的心灵。学界对于冰心笔下的母亲形象及由此反映出的女性意识的研究历久弥新。毕淑敏作为当代著名女作家，在其一生中糅合了外科医师、知名作家、心理医生等多重角色，其丰富而传奇的人生经历使她形成了对生命强烈的悲悯情怀和救赎意识。她在文学作品中凝炼自己的女性情感体验，关注现实中的女性人生，积极思索女性的生命意义。在创作中，毕淑敏用理性的视角，以建立人生多种支点的独立意识和逾越苦难的超凡气概，引领女性向更高的人生境界攀升。
　　作为活跃在现代与当代的女性作家，冰心与毕淑敏在写作风格、关注对象上表现出继承性与一致性，其作品中涉及到的以“爱”为主题的女性描写尤为突出，然而经过仔细比照，笔者认为冰心和毕淑敏在写作视角及由此表现出来的女性意识上存在一定的差异，并且这种差异反映了一种时代交替的女性观的演变。本文力图通过对两者的平行比较，深化对冰心和毕淑敏两位作家的女性意识的认识，并兼顾引发这种差异的历史文化方面的因素，进而反映出一些“现代”与“当代”的女性意识的差异。www.11665.coM
　　
　　一、从写作视角的比较透视两代女作家的异样情怀
　　
　　冰心和毕淑敏都是采用女性视角写作的典型，然而在她们的作品中却呈现出两种不同的观察角度。总体上来概括即冰心从“女儿”的角度出发来发现爱，赞美爱；毕淑敏则从“母亲”的角度出发来实践爱，呼吁爱。这两种不同观察视角的形成受到一定的历史背景与的写作目的的影响。
　　（一）从文本表现来考察冰心与毕淑敏的不同的女性视角
　　冰心用女儿的眼睛审视母爱。以母爱为核心，冰心创造了“母爱、童心、自然”为体系的“爱的哲学”。在《繁星》、《春水》里，母爱被表现得那样柔和，那样美好：“母亲呵！/撇开你的忧愁，/容我沉酣在你的怀抱，/只有你是我灵魂的安顿。”（《繁星·三三》）。在冰心的意识里，母亲永远是女儿的避难所，是最坚实的依靠，“母亲呵！/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它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繁星·一五九》）。冰心一生致力于宣扬母爱，然而她不是以长者的身份对人们进行布道式的说教，而是始终保持一颗童心，以小孩子的思维和语气来引导儿童一起探寻母爱的真谛。在《寄小读者·通讯十》中，冰心用抒情的笔调描摹出类似小诗所表现的感情，“只有普天下的母亲的爱，或隐或显，或出或没，不论你用斗量，用尺量，或用心灵的度量衡来推测，我的母亲对我，你的母亲对于你，她和他的母亲对于她和他们；她们的爱是一般地长阔高深，分毫都不差减。”[1]“小朋友！告诉你一句小孩子以为是极浅显，而大人们以为是极高深的话，‘世界便是这样的建造起来的！’”[2]无论是“五四”时期的散文、诗歌，还是之后的通讯系列，冰心在自己的作品中总是以一个女儿的身份出现，母亲则永远是孩子最安宁的避风港，这与传统经验里从孩子的眼里看母亲是整个世界的观念相契合。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冰心赋予母爱神圣性和拯救一切的力量，形成了作家以母爱为核心的“爱的哲学”。
　　与冰心的女儿视角不同，当代女作家毕淑敏在创作中选取了母亲这一视角进行创作，如果说冰心是用女儿的视角审视母爱，那么毕淑敏则是用母亲的襟怀实践爱。毕淑敏在作品中或是刻画自我牺牲的母亲形象，或是直接以敦厚长者的口吻给人以语重心长的爱的教育，表现出浓厚深沉的长者之风。《血玲珑》和《生生不已》是刻画自我牺牲的母亲形象的典型，《血玲珑》主人公卜绣文为了挽救自己患白血病女儿的生命，不顾高龄怀孕的危险和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折磨，毅然找到当初强暴她的男人为拯救女儿献身。在《生生不已》里，面对遭受病魔摧残最终死去的女儿小甜，父亲没有半点主张，反而是女主人公乔先竹勇敢地承担了一切的伤痛，她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执意重新怀孕，要在生死轮回的传承中延续女儿的生命，在近乎疯狂的行为中把母爱演绎得深沉悲壮。在散文创作中，毕淑敏常常直接以一位带有母亲情怀的敦厚长者的身份出现，《校门口的红跑车》里，作者借女大学生之口告诉人们越是美好的资源，越要珍惜。女人最该捍卫的，就是自己的尊严。在《婚姻鞋》里她把婚姻比作鞋：“削足适履是一种愚人的残酷，郑人买履是一种智者的迂腐；步履艰难时，鞋与脚要精诚团结；平步青云时切不要将鞋抛弃……当然，脚比鞋贵重。当鞋确实伤害了脚，我们不妨赤脚赶路！”[3]寥寥数语道出了豁达而明智的婚姻观。宛然一个语重心长、善解人意而又富有智慧的长者为女儿们传达婚姻与生活的真谛。
　　（二）基于文本表现探究不同写作视角的成因
　　1.从生活经验与社会背景考察
　　“女儿”与“母亲”这两种视角的形成直接来源于两位女作家不同的人生经历。与那个年代其他作家颠沛流离的生活不同，官宦人家出生的冰心从小在相对安逸、平静的环境下成长，父母庇护下的安全感使她养成了温婉的女儿情怀，加之从小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西方基督教博爱等观念的影响进一步加深了冰心的“女儿性”。童年的毕淑敏虽然也有过一段安逸美好的生活，然而青年时代在西藏阿里11年的军医经历，高原地区的恶劣条件和艰苦的军旅生活，使她养成了坚强、独立、善良等美好品格。医生的悲悯情怀和军人的刚强气魄塑造了毕淑敏不同于冰心的如母亲般成熟而温厚的秉性。
　　2.从文本意义考查
　　作家采取不同的写作视角除了与个性气质相关，还要为文本意义服务。冰心的女儿视角是传达爱的哲学的需要，爱的哲学在很大程度上建立在作者基督教博爱观的基础上，她把这种哲学作为有利的工具，来解决社会现实中的问题。母爱与宗教存在着相通之处：“宗教积淀着人类对母爱的体验，母爱包含着她所赞赏的耶稣那‘完全的爱，完全的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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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论文联盟。”[4]冰心作品中的母亲以上帝这一客体身份出现，带有浓厚的救赎意味。而冰心正是以一个上帝女儿的身份，传达着母爱的美好并赋予其拯救世界的力量。张岩冰认为“女性在文化中的边缘位置，使她们很容易摆脱或不受这种男性文化对人的要求的影响，也就更容易停留在或回到与母亲合而为一的童年的天堂。在这个天堂里，那种永久的母亲的声音，给写作的妇女及她的读者以深深的安全感”[5]。从反抗父权制意义上来讲，女儿视角也顺应了女权主义发展初期的规律。毕淑敏是在当代社会转型阶段不断成长、成熟起来的作家。时代变革和市场经济给现代人带来的一系列冲击让人们感到困惑和绝望，这就要求作家选择一种成熟、智慧的过来人的语言以达到启迪人心、安抚人性的目的。与冰心作品中的客体身份不同，在毕淑敏的作品里，母爱与母亲具有强烈的主体色彩和实践意味，在《不会变形的金刚》、《一厘米》、《血玲珑》、《生生不已》中都是以母亲的主体身份通过具体的行动来诠释母亲的伟大和母爱的广博。除了始终贯穿的女性关怀外，在毕淑敏的作品中还表现出超越女性主义的终极关怀与人文探索，如表现临终关怀的作品《预约死亡》，对知识女性命运进行深入思考的《红处方》等。 　二、从“新贤妻良母”的继承与发展考察“现代”与“当代”不同文化语境中女性意识的嬗变
　　
　　（一）共性与差异
　　1.“新贤妻良母”女性观的形成
　　20世纪二、三十年代，随着男女平等观念的广泛传播，传统的“贤妻良母”观念也开始吸收一些具有时代特色的内容，在一种新式的情境下强调妇女的“母职”和“妻职”。冰心小说中的美好女性，就带有这种“新贤妻良母”的色彩。她的第一篇问题小说《两个家庭》集中体现了她“新贤妻良母”的女性构想。茅盾在《冰心论》中评论这篇小说，认为它“一方面针砭着‘女子解放’的误解，一方面却暗示了‘良妻贤母主义’”，或者可以说是种“新‘良妻贤母主义’”，虽然作品也谴责了那个“使人灰心”的英雄无用武之地的社会，但作品的内涵却是不自觉地宣扬了那种“新‘良妻贤母主义’”。[6]冰心作品中的女性都有着共同的特点：善解人意、气质优雅、宜室宜家。小说的故事情节也常常围绕她们对于男性家庭成员，诸如丈夫、兄弟、儿子的重要性来展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冰心仍旧是从外视点来表彰女性的美好品质的。
　　2.毕淑敏对冰心女性观的继承与发展
　　毕淑敏作品中的女性同样带有为子女树立榜样或自我牺牲的传统奉献精神，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对冰心“新贤妻良母”主义的继承。然而当代社会涌现的一系列新问题使她积极探索着当代女性存在的新出路。毕淑敏笔下的女性形象，除了有母性的奉献外，在生活中更加成熟智慧。在《一厘米》、《不会变形的金刚》、《教你生病》等作品中，毕淑敏塑造了一系列平凡而充满智性的母亲形象，她们大都出身平凡，但是在贫贱的生活中她们却保持着精神的高贵，以独立的人格和理智的行动演绎着母爱的伟大，成为引导孩子健康成长的道德与精神的榜样。
　　除了扮演好母亲的角色，毕淑敏特别注意女性对自我的塑造。她在《精神的三间小屋》中告诫我们在完成事业，理清情感的同时，不能将丰盈自己的精神世界遗忘。这正与伍尔夫在《一间自己的屋子》中提出的“长久以来，传统压力往往使女性成为男性的奴仆，被排斥在社会和生产之外，这种奴仆意识积淀在女性的头脑深处，失去对自身存在价值的体认，最终迷失自我。为此，女人必须要有一间自己的屋子”[7]的观念一脉相承。在她的许多作品中，毕淑敏大胆地喊出了“我很重要”、“女人要关心自己”等口号，并努力追求自身作为“人”的独立发展的表现。这与冰心对于女性所采取的男性审美规约有所区别。
　　（二）原因探究
　　1.基督信女与心理医生的不同信仰
　　冰心早在中学时代就与基督文化结缘，基督教文化在她的内心中烙下了深刻的印痕，基督教精神已渗入冰心的情思之中，对她以后的创作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潜隐地形成了冰心最初的“爱的哲学”。 冰心将母亲和耶稣的形象同化了，母爱包含着她所赞赏的耶稣那“完全的爱，完全的牺牲”，这一切来自于内心感受。因其女性意识一部分建立在宗教信仰之上，女性的主体性在宗教的宏大背景之下被削弱了；而毕淑敏作为一个接受了医学、心理学等现代科学洗礼的女性，没有对于神的单纯的信仰。她笔下的一切是那样的理性，更多来自于亲身经历，女性走出心灵世界构造的象牙塔，在现实世界中变得更加独立、坚强。
　　2.从“现代”与“当代”不同文化语境的影响来考察
　　冰心与毕淑敏两代女作家在女性意识上表现出来的差异，从根本上来说要受到不同时代文化语境的影响与制约。作为现代第一批受到西方女权主义思潮影响的新女性，冰心的女性观透露出现代女性意识的觉醒，但同时又因深受传统文化和宗教文化的熏染，在自觉与不自觉之间透露出对传统女性观的坚守，客观真实地表现了在新旧思想交替、碰撞的“五四”时期，我国女性意识不断嬗变与发展前进的历程，在当时具有极大的进步意义。毕淑敏生活在当代社会市场经济体制下，新的时代环境涌现新的问题与思考。物欲的膨胀、人性的躁动，使得诚信、犯罪、死亡、临终关怀等问题开始得到人类的关注，毕淑敏的女性观带有明显的文化的女性主义气质，“文化的女性主义注重以爱施以女性关怀与道德的关怀”[8]在毕淑敏的作品中，我们很难找到反映两性剧烈冲突的题材，这正与作家选取的文化的女性主义创作角度有关，作家将饱含深情的笔触直接伸向人文关怀视域下的女性关怀与道德关怀，淡化了性别压迫和两性间的冲突。“文化的女性主义者认为，通过自然（生态），或者通过教育（社会化），或者通过某种自然与教育的合并，男性和女性已经形成了不同的价值体系。”[9]毕淑敏执着地用当代文化语境下的女性的价值体系进行自己的创作。在《一厘米》、《女人之约》、《拯救乳房》等作品中，毕淑敏用敏锐的观察视角写出了当代女性在社会转型期所面临的精神困境，并凝炼自己的女性情感体验，用理性的视角，以建立人生多种支点的独立意识和逾越苦难的超凡气概，引领女性向更高的人生境界攀升。
　　
　　结语
　　五四时期的冰心以其特有的女性眼光审视社会变革的艰难，关注女性独立。她采用一种现代与传统碰撞、交融语境中女性话题的独特书写，形成了一种相对于传统的和煦改良的女性独立言说，具有极大的进步意义与启蒙价值。当代作家毕淑敏继承了冰心对于女性独立问题的思考，她在文学作品中凝炼自己的女性情感体验，关注现实中的女性人生，思索女性的生命意义，力求在当代文化语境中找到一种建立在女性特有的价值体系下的两性乃至整个人类在现代文明发展中趋向和谐的体系。在创作中用理性的视角，以建立人生多种支点的独立意识和逾越苦难的超凡气概，引领女性向更高的人生境界攀升。她发展了女性意识，完善了女性作为“人”的独立发展的存在形式。成为文化的女性主义创作从现代走向当代的一个重要发展阶段。
　　
　　注释：
　　[1][2]卢今，李华龙，钟越编：《二十世纪中国文化名人文库·冰心散文（下）》，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6年版，第373页。
　　[3]毕淑敏：《毕淑敏作品：话说家庭》，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8年版，第23页。
　　[4]康泳:《论冰心创作中的母爱意识与基督教文化的影响》,昆明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9卷，第12期。
　　[5]张岩冰：《女权主义文论》，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119页。
　　[6]茅盾：《作家论》，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第106页。
　　[7][英]弗吉尼亚·伍尔夫著，王还译:《一间自己的屋子》，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9年版，第2页。
　　[8][9]谢景芝：《全球化语境下的女性主义文学批评》，郑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05页，第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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