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网首页|会计论文|管理论文|计算机论文|医药学|经济学论文|法学论文|社会学论文|文学论文|教育论文|理学论文|工学论文|艺术论文|哲学论文|文化论文|外语论文|论文格式
中国论文网

用户注册

设为首页

您现在的位置: 中国论文网 >> 教育论文 >> 教育理论论文 >> 正文 会员中心
 教育理论论文   基础教育论文   中等教育论文   高等教育论文   职业教育论文   心理学论文   学科教育论文   素质教育   教学管理
 德育管理   体育论文   地理论文   教育期刊
顾随研究
  [摘要]顾随集作家、诗人、词人、书法家、学者于一身,在多个方面取得足以令人仰慕的成就,戏曲研究即为显例。他对戏曲研究之贡献,主要有如下三端:第一,元曲方言、词汇之研究;第二,戏曲文献的辑逸与整理;第三,率先提出《词谑》的作者为李开先。在戏曲创作方面,顾随接连写下6部杂剧。这些剧作,与其戏剧观(文艺观)也存在着内在的逻辑统一性。顾随瓣香元曲,且能在视野上有所开拓,内涵上有所突破,成为中国杂剧创作史上名副其实的殿军。本文就其戏曲研究和杂剧创作略抒管见。
  [关键词]民国时期;戏曲研究;顾随
  [中图分类号]i22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511x(2012)06-0095-07
  顾随(1897-1960),原名顾宝随,字羡季,别号苦水,晚号驼庵,河北清河人。1920年北京大学英文系毕业,先后执山东青州中学、济南山东第一女子中学、青岛私立胶澳中学、天津女子师范学院、燕京大学、北平大学、中法大学、北京大学、辅仁大学、中国大学、北京师范大学、天津师范学院(后改名为河北大学)等校教鞭,培养了叶嘉莹、吴晓铃、周一良、周汝昌、欧阳中石、黄宗江、史树青、郭预衡、吴小如、颜一烟、朱家溍、陈英(沉樱)等众多杰出弟子。他集作家、诗人、词人、书法家、学者于一身,在多个方面取得足以令人仰慕的成就,近年学界关注渐夥。本文就其戏曲研究和杂剧创作略抒管见。
  一、顾随戏曲研究的主要贡献
  顾随的戏曲研究成果,散见于当时京、津等地报端,约一二十篇。依内容来看,主要集中在元曲上。Www.11665.coM他说自己治元曲“为日无多,用功不专,见的书尤其少”,当然是自谦之词,但平心而论,由于各种因素的作用,这些论著在当时产生的影响确实比较有限。然以今日之目光视之,仍不乏真知灼见。
  综括顾氏戏曲研究之贡献,约有如下三端:
  第一,元曲方言、词汇之研究。
  王国维谓:“古代文学之形容事物也,率用古语,其用俗语者绝无。又所用之字数亦不甚多。独元曲以许用衬字故,故辄以许多俗语或以自然之声音形容之。此自古文学上所未有也。”贺昌群踵其意旨,将元曲修辞上的成功总结为“善用骈律及叠句叠字”及“不避俗字熟语”。但是,当时口口相传的“俗字熟语”,对于已完全脱离语言环境的后人来讲,仍是理解上的巨大障碍。加之其间往往羼杂进外来语,而音译写法又多有不同,更加剧了求解的难度。若按照传统文化的习惯,“执形义以求之,往往扦格而不可通”。贺昌群的《元曲概论》(商务印书馆,1930年)一书,较早关注元曲的渊源及其与蒙古语的关系问题,并精辟地指出:“语言这个东西,本是富有流动性的,人类各个大团结间,除非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人,都不免要发生语言的相互的影响。这个原因决非有意的作为,乃是人类社会活动中自然留下的痕迹。”在王国维之后,进一步拓展了这条崭新的研究道路。而顾随所做的工作,则更为直截、细致。他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相继发表了《元曲方言考》(1936)、《元曲中声音形容词之两公式》(1937)、《元曲中复音词演变之公式》(1940)等文章,较早对元曲中的方言问题予以关注,并对“迷留没乱”、“撺断”、“健健及”、“则剧”、“涎涎邓邓”、“杓杓答答”、“热句儿浸”、“消任”、“掂折”、“硬厮挣软厮禁”、“黑头虫”、“身材儿婪”、“希林”等难解词,作出了自己的诠解。当然,用顾随的话说,“余于文字音韵,所知至鲜。年来治元曲,始有意学之,而未暇也。”顾文在词语解释上,有的“或涉牵强,不无穿凿”,但大体上还是人情合理的。
  如“则剧”,清代李调元《南越笔记·广东方言》认为,“游戏日则剧。杂剧也,讹杂为则也”。但该词既屡见于宋元人书中,可见在当时颇为流行,诚如冯沅君之看法,不可以偶然之错误视之。任讷(二北)不得其解,在《乐府群玉》中以“待校”注之。顾随以宋周密《武林旧事》中出现的三处“则剧”为例,以古证古,训为“赏玩游戏”,意思颇近李氏之说。又云:“疑‘则剧’一词,源出于‘杂剧’。‘则’,‘杂’,音之转也。‘杂剧’本名词;用作动词,其意为游戏赏玩,则呼作‘则剧’耳。”此处将“则剧”视为“杂剧”的音转,与雨村“讹杂为则”意思相通,冯沅君的看法也与此一致,曾在《古剧说汇》(商务印书馆1947年初版)中言:“我们猜想‘则剧’殆是‘

剧’。‘杂’‘则’音近,以‘则剧’为‘杂剧’,当如‘砌末’、‘丝末’之为‘细末’,‘傅末’、‘付末’之为‘副末’。当初本是同音或音近通假,后来竞二者并存,甚且喧宾夺主。”钱南扬对此持异议,认为“‘则剧’殆是‘杂剧’,非也。则者,作也”,或别有一义,“作‘作速’解”。以此观之,顾随的说法虽然有一定的臆测成分,但“以古证古”方法的运用,毕竟给后人以诸多启示。
  顾羡季精于创作,对语言、音感和节奏有着敏感而细微的体悟。所以,他能在别人不甚留心之处发现规律。如元曲中的声音形容词,就有一字之词衍为四字者和二字之词衍为四字者,以此法观之,则许多难解词迎刃而解。关于元曲中复音词之演变,顾随的研究也是“别有天地”。他敏锐地发现,单音之字之所以变为复音之词,往往是本字声韵母之间加以“来”母而呼之,以此为基础,以a为本字,b为第二字,x为声母,y为韵母,l为“来”母,推导出复音词演变的公式,即a:x+l+y,ab=a+l+fax+b(ax或为a)(二字之复音词演变为四字),a=x+ly+ly+a(一单音之字演变为四字之复音词)。其研究方法,大约是“举元人习用之词,以科学方法排比之,解释之”,从一定意义上讲,迥异时流,具有导夫先路的作用。
  第二,戏曲文献的辑逸与
  上个世纪30年代的戏曲研究,文献考订渐成主流,顾随也参与其间。他以为,当时治元曲应该走的路径,是文字音韵学家马裕藻(1878-1945,字幼渔)所说的“当如清代乾嘉诸大师之治汉学”。当然,这一提法并非马幼渔的创见,当时的戏曲文献研究者,大多践行这样一条道路。只是换作顾随,一则“素性不近于考据”,二则手头资料有限,三则懒于求人,明知何处有亦不愿张口借书,以致“心有余而力不足”,并未取得像同时期的钱南扬、赵景深、冯沅君诸人一样的显著成绩。尽管如此,他的戏曲文献整理实践以及围绕这些实践所发生的学术公案,仍值得充分关注。其间由学人的文字交往所彰显出的求真意识与端正学风,尤耐咀嚼。   顾随曾从《雍熙乐府》、《词林摘艳》、《太和正音谱》、《北词广正谱》等曲谱或曲选中辑录过《王魁》戏文残曲及歌咏苏卿、双生的曲子(“双苏故事北曲札”),并发愿“抄辑成一部‘元剧碎锦’”。后因见学界已有同类成果问世,遂作罢。但他对这一领域的研究,仍十分关注。赵景深的《元人杂剧辑逸》,是当时的一篇力作。顾羡季读后即撰文,在肯定赵氏贡献的同时,也指出其不足:一是不能详注本事,以俾读者了解;二是失收;三是校勘不精。他结合自己的前期成果,为赵文补《栾巴噗酒》一全折、《刀劈史鸦霞》一全折,又替赵所辑的《罟罟旦》和《鸳鸯冢》各补成一全折。1937年,顾随又撰成《元明残剧八种(附录一种)》一文,在《燕京学报》第22期发表。是文辑佚校勘元王仲文《从赤松张良辞朝》、李取进《神龙殿栾巴噀酒》、邾经《死葬鸳鸯冢》等杂剧3种,佚名之《像生番语括罟旦》、《刀劈史鸦霞》、《望思台》、《女学士三劝后姚婆》等杂剧4种,附录《王妙妙死哭秦少游》杂剧1种。以上9种剧曲,支离星散于各类曲谱或曲选中。他一一钩沉,发见本事,揣度曲意,排比次序,补益勘定,大致勾勒出故事情节之原貌,殊为不易。
  此类“拾遗补阙”的工作,貌易而实难。外行往往以琐屑目之,岂不知真正着手去做,远比想象复杂得多。如杂剧、散曲之套数或诸宫调,有时候仅凭其片言单曲很难做出较为精准的体制上的区分。而勘定本事,更需要宽阔的视野和厚实的学术积累。顾随讲:“我们搜集元代佚剧,不得不多看并且熟记历代的小说、笔记、野史。有许多故事存在胸中,无疑地对于搜集的工作,是有极大的帮助的。”在学术分工日趋细密的当下,学者多成专门家,治小说者不通戏曲,治戏曲者不谙小说,早已不是个例。在这种现实的窘境面前,我们面对前人的成果,是不是应该致以加倍的敬意呢?
  顾颉刚在给《宋元南戏百一录》作序时,曾总结钱南扬辑录曲文的方法,曰:“是先在小说笔记里搜寻其本事,而后审察辑集的曲文,以事证文,知道某曲应在前,某曲应在后;某曲为某人独唱,某曲为某人与某人对唱。……不但如此,每剧之后,更将杂剧传奇之用此本事所作成的剧曲一一胪列,使得读者可以寻求比较研究的材料”,并感慨:“这种工作,比了清代学者辑集古书困难得多。”顾随钩稽佚曲之方

法有同于此,个中艰辛,唯知者方能体会。赵景深《元人杂剧辑逸》不能详注本事的原因之一,就是有的剧作过于难寻。顾羡季虽批评之,但自己面对这一难题,有时亦不免感慨,如在钩稽《女学士三劝后姚婆》曲文后按曰:“而普通流布之小说中亦未经见,殊难推知其本事。”
  关于如何对待学术上的不同意见,顾随一代学人有自己的答案。顾氏尝言:“我很反对近日的作家那样固执;——一遇见他人有不满意的批评,便破口大骂。”被顾随批评过的赵景深,曾在《说曲友》一文中回忆这场“笔战”,曰:“我有两位曲友(并非曲中之友)是‘不打不成相识’的,一位是北大曲学教授顾随,一位是《中国戏剧史略》和《中国演剧史》的作者周贻白。他们俩对于我的《元人杂剧辑逸》和《读曲随笔》都有很好的补正。我一方面感谢他们,一方面便与他们成了朋友。我以为,研究学问必须互相切磋,一个人的才识是有限的,无论时间、环境都不允许。我在戏曲方面,时常批评同道者的错误,同时也诚恳地接受同道者对我的批评。如果是别人错了,我只指出其错处所在,不加一句感情用事的废话,说明其意即止;如果是我错了,我也毫不掩过饰非,立刻谦和地承认。彼此倘有什么错误,只是像忙中写错了字一样的平常,实在不值得小题大做。”这样的胸襟,足以令人敬慕。
  顾随重视考据,认为“考据不独不妨害创作,反而是有助”,但反对一味泥古,为考据而考据。他是把考据作为一种手段,一种态度,一种精神,而不是最终目的。相较而言,善于创作的他似乎更看重审美。如其在1954年5月25日写给弟弟顾谦的信中说:“况乎考据研究之学,夫人而能之,若夫习作欣赏,非有才者不办。……况夫今世所谓考据研究,正复卑之无甚高论。”“人而能之”、“卑之无甚高论”,显然应结合特殊的时代语境加以解读,不能以此否认顾随对于考据的态度,但他以“有才者”自居的心态,在信中还是流露无遗的。
  第三,率先提出《词谑》的作者为李开先。
  《词谑》是明代一部重要的曲学论著,分“词谑”、“词套”、“词乐”、“词尾”四部分。“词谑”,选录与戏曲相关的滑稽故事和调笑曲文35则(据《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所收本),“最有风趣,令人想见明正嘉以后文人意态”;“词套”,收散曲套曲及杂剧曲文48套,其中元、明散曲30套,元、明杂剧中的曲子18套;“词乐”,记当时伶人、乐师佚事;“词尾”,专论“尾声”的作法,并举例说明。现存版本主要有刻本和钞本两个系统。
  1936年,中华书局出版了以共读楼藏本为底本,由卢冀野校订的《词谑》。书佚著作者姓名,卢前在“弁言”里讲:“撰者虽佚其姓名,其人必知名嘉、正间,与关中王碧山交甚深。”顾随看过卢氏的整理本,随即写下《读(词谑)》一文,梳理了《词谑》的理论价值和精华所在。尤其可贵的是,在资料匮乏的情况下,他通过细读作品,由个中内容(民俗描写、所涉当时曲家等)找到蛛丝马迹,敏锐地觉察出《词谑》作者与“嘉庆八才子”之一的李开先③之关系,所称“余颇疑是明李开先”,就是他对《词谑》著作权归属的意见。据学者引述,首都图书馆所藏崇祯刻本《闲居集》,卷首载开先长孙李衡所作《先太常年谱》,记叙了李临终情景,曰:“未卒前四日,犹手书遗嘱云:‘家居二十七载,享林下清福,人生至此亦云足矣!惟苏杭未得一游,普济新修园未得一到,《词谑》一书未成,尤可惜也。’字书不减平时。”于此可知,李开先的确曾编纂有《词谑》一书,但编竣与否,尚难以确考。
  嗣后,孙楷第《吴昌龄与杂剧(西游记)》一文,进一步坐实了李开先与《词谑》的关系。今人称至傅惜华和杜颖陶编辑《中国古典戏曲论著集成》时,才确定《词谑》作者归属李开先。既以“确定”而言,这一说法固然无误。但顾随的首先发现之功,还是不应该被埋没的。   据介绍,顾随还撰有《元明清戏曲史》,编订有《元明戏曲选》,但均未刊行,今只残存前者中的“戏文略说”、“永乐大典·戏文三种”、“《琵琶记》獭祭”、“《荆钗记》獭祭”四小节,收入《顾随全集》。
  二、“以我自写我剧”:顾随的杂剧创作及戏剧观
  顾随涉猎称广,作品颇丰。青年时写小说,发表在《浅草》、《沉钟》、《民治日报》等报刊上。代表作《失踪》,收入鲁迅所编《中国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就词创作而言,更是

蔚为大观,有《无病词》(1927)、《昧辛词》(1928)、《荒原词》(1930)、《留春词》(1 934)、《霰集词》(1941)、《濡露词》(1944)、《积木词》(未刊)、《闻角词》(未刊)等八种,词意浑融,臻于圆熟,赢得广泛关注,与吴梅合称“北顾南吴”。赵万里、吴宓、俞平伯等,均曾予以高度评价,如“顾随君所为词,能以新材料入旧格律,戛戛独造”等。
  王国维曾感慨作曲之难,称:“因词之成功,而有志于戏曲,此亦近日之奢愿也。然词之于戏曲,一抒情,一叙事,其性质既异,其难易又殊。又何敢因前者之成功,而遽冀后者乎?”服膺静安的顾随,在诗词创作和元曲研究的高峰期,兴趣也发生了转移。他在致周作人的信中称:“惟弟子刻下正致力于富有蒜酪风味之元曲”,“弟子已下决心作五年计划,诗词散文暂行搁置,专攻南北曲,由小令而散套而杂剧而传奇,成败虽未可逆睹,但得束缚心力,不使外溢,便算得弟子坐禅工夫也。”不特知难而进,且一发不可收,接连写下《再出家》(1936)、《祝英台》(1936)、《马郎归》(1936)、《飞将军》(1936)、《馋秀才》(1941)、《游春记》(1945)等6部作品,艺术品位似有与元剧互争雄长之势,成为中国杂剧创作史上名副其实的殿军。
  叶嘉莹以为顾随杂剧在中国戏曲史上取得“空前绝后的成就”,似就某一特质而言,且不无过誉。但如果说顾氏瓣香元曲,又能在视野上有所开拓,内涵上有所突破,则较符合实际。顾氏的杂剧创作,与他的戏剧观(文艺观)也存在着内在的逻辑统一性,试分析如下:
  (一)创作论与顾随剧作的语言风格
  南北曲之争,是戏曲发展史上的一桩公案。至于南北曲之分别,简而述之,音调上,北曲劲切慷慨,南曲柔曼婉丽;修辞上,北曲尚本色,南曲重文藻。南北曲本无绝对的高下之分,只是各有其接受对象而已。北曲的逐渐南移与南北曲作家的交流,致使曲体形式上产生了新变。后来曲家在创作中往往突破瓶颈,于是出现南北合套的情况。仅就创作而言,制北曲之难,似乎不亚南曲。明人何良俊曾称:“王漠陂欲填北词,求善歌者至家,闭门学唱三年,然后操笔。”开始创作之前竟要做如此之多的功课,个中艰难可见一斑。
  顾随称道沈德符的《顾曲杂言》“于曲抑南而扬北”之举,“尤为卓识”。又言:“明人为南曲,又或竞立新韵,韵窄而不重押,以示弄险,则又文人好奇之过。不注意于文学之意境,竞用心于玩字之末技,是又大可以已者也。”看起来是对某些南曲的忽略“文学之意境”、一味搞文字游戏很是不满。他进而论述道:“元人为剧,重在本色,驱使方言俗谚,不事藻饰,意在妇孺能解,故宁失之粗犷,而又不以为嫌”,并将元曲的特点概括为“伧气”与“真气”。“伧”者,粗野,粗俗之谓也。所谓“伧”与“真”,当与“本色”无二。但“本色”不是放任粗鄙,也不是不讲语言技巧,因为“离开了语言技巧,作家就无从具有其风格”。他追求的是关汉卿那样“简炼而富有弹力,朴素而并不浅薄、字句明白而意味深长”的语言艺术。
  重文饰,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出于戏曲传播的需要。顾氏曾日:“伶人之口,可以传播于一时,而不能流传于永久。亦犹今之皮簧,听之洋洋盈耳,嗜之者且寝馈于一腔一调之间。若披其册而读其词,则殊不堪作文学之欣赏。”可见,即使场上之曲,若文辞不佳,也难以传世。旋律之欣赏与“文学之欣赏”是戏曲通向审美的必由之路,不可偏废。所以,顾随特别强调音乐之美,亦讲求格律。在他看来,“词曲之音节美,全在于格律”。然章限句,句限字,字限四声与阴阳,圈套过多,束缚过甚,往往因词而害意。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古人不得已而用“衬字”。但“衬字太多,则不独歌者点板行腔时多滞碍,即读者亦苦其聱牙戾齿”。所以明人又有“为衬不过三”之语。顾随认为应删繁就简,“曲固可以用衬,然有不如无,多不如少”。至于曲中夹白,“本为作曲词穷时之接骨丹;往蹇来连,左支右绌之际,以白引词,常有生发之妙用”,但若使用不当,则曲词气脉往往因之而断碎,非当行之作。“衬字”的多寡,“夹白”的运用,可以反映一个作家的语言技巧。顾随的6部杂剧,衬字不多,夹白也多有生发之妙,可谓是对他戏曲观的践行。
  顾氏强调合律的同时,亦指出:“惟不可专讲格律,不顾文词耳。”曲这一文学体式要求能演唱,因此注重音韵曲律确实是必要的,但如果过

分强调,就会限制表情达意的效果,令作曲者“时有著败衣行荆棘中举脚不得之感”。明代的李开先就不赞成刻意追求音韵的做法。在其看来,音韵格律不过为了演唱方便,若刻意求之,则不足取。这一点,翻翻李之《词谑》便可以看出。顾随写过《读(词谑)》一文,对李开先的若干观点是取赞成态度的。他的看法表现在剧本创作上,便是重文辞而不废格律。如:
  【逍遥乐】夭桃文杏,开罢东风,三春梦醒,莫怨飘零,还有个叶密阴成,抵多少颠倒苍苔落绛英。回飙尘世,幻梦人间,那处无情。
  【一煞】遥空晚渐低,绮霞明未收,将海天尘世一起来庄严就,将遍人间绛蕊融成色;合天下黄金铸一个球。潮音里响一片钧天奏。比月夜更十分渊穆,比春朝加一倍温柔。
  此曲与北曲【逍遥乐】略有不同。北曲五、六、七句,均为七字句。五、七句之七言为“上三下四”式。此则少第七句。但该曲不特琅琅上口,韵味悠长,文辞之美也是可以与注重辞采的明代南曲相颉颃的。
  在艺术养成方面,顾随注重对文化精髓的吮吸和利用。他认为,即便“作新诗也要研究古典诗歌”,因为这是涵养作者气度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但是,又反对泥古不化,生搬硬套,曾曰:“元以后为杂剧者,无元人之伧气,亦无元人之真气。其故在天才不及元人而读书偏较元人为多。是以一摇笔便思掉书袋,一掉书袋便为书袋所压死。”他长于诗词创作和吟诵,对历代诗家之作品如数家珍。泛滥百家的苦读和咀嚼涵咏的妙悟,令顾随的剧作语言充满着诗性的张力。在他的杂剧曲文中,经常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如《再出家》里的“茫茫来日愁如海”(黄景仁)、“莫怨东风当自嗟”(欧阳修句,《红楼梦》曾引),《祝英台》里的“船到江心补漏迟”(关汉卿《救风尘》)、“云雨荒台生梦思”(杜甫)、“万古如长夜”(《朱子语类》引),《马郎归》里的“僧敲月下门”(贾岛),《馋秀才》里的“百无一用是书生”(黄景仁)等,系对前贤作品的整句引用,至于化合元遗山等古人句意的地方更是不胜枚举。以上,均如盐著水,不着痕迹,这与作者对经典文学体悟的功夫实密不可分。   (二)思想论与顾随剧作的主要类型
  顾随在比较元剧与南戏的不同时,曾谓:“元剧与南戏,虽同为表演故事,而元剧偏于象征,诗情多于剧情;南戏偏于写实,剧情多于诗情也。”以此方诸他的杂剧创作,亦可谓象征多于写实,诗情多于剧情。虽然其剧作大都有蓝本,如《再出家》本于宋洪迈《夷坚志·野和尚》、《祝英台》本于梁祝传说故事、《马郎归》本于明梅鼎祚《青泥莲花记》、《飞将军》本于《汉书》等史乘、《游春记》本于《聊斋志异·连琐》。然却能不拘泥于故事本身,而是经过加工改造,使其更加具有象征意义,从而传达出一种幽隐的思想。
  评价《红楼梦》时,顾羡季尝言:“《红楼》中的家庭堕落——精神、物质两方面的堕落——是现在中国一般的‘孽镜台’。可惜中国人都模模糊糊的当笑话、谭资看过去。”顾氏之杂剧,亦不可“模模糊糊”看过去。他的6部作品,大约可以划为三种类型:一是《馋秀才》、《飞将军》,重在感世、明志;二是《再出家》、《马郎归》,重在譬喻、述理;三是《祝英台》、《游春记》,重在寄托、写情。以下分而述之:
  1.感世、明志类
  顾随剧作中,唯一无本事来源的《馋秀才》,1933年即填成曲词,1941年始补齐宾白和楔子,发表在进步组织华北文教协会编辑出版的《辛巳文录(初集)》上。剧写一擅长厨艺的穷秀才,即便潦倒不堪、衣食无着,也不愿接受高薪聘请,去给县太爷当厨子。这一情节构筑,正是他身陷沦陷区,“对自己心迹的一种曲折而隐晦的表露”。顾随自幼体弱多病,每为身体条件所困。缘此,他对外部世界的感知较常人更为敏感,心思细腻,感喟颇多。他在剧作中,多次引用黄景仁的诗句“百无一用是书生”;致友人的书信中,又曾用近似滑稽的口吻表达对自己的希望,即“站起来,能揍人;趴下,能挨揍”。这里面,既有生活境况的影子,又或有身体不健的自艾。再对照以下曲文:
  【倘秀才】又不会成群结党,又不会掂斤拨两,那奔走钻营也并非所长。既不能赔笑脸,又不肯唱花腔,凭甚么论功邀赏?
  【滚绣球】我若是拿得动刀,我若是抡得动枪,到得那两军阵上,我也去入伍吃粮。恨老天怨彼苍,不给我力量,只生来赋与清狂。倒

垂金琖悲还壮,碎地胡琴慨以慷,空孤负一貌堂堂。
  【呆骨朵】年终岁满闲悠荡,问何处是我家乡。想起心慌,说时断肠。那里也立命安身处,发福生财相?秀才每真点背,书生每不气长。
  则毋宁是夫子自道了。
  至于《飞将军》,写李广身世经历,也多牢骚不平之意,如:
  【油葫芦】得志的儿曹下眼看,分甚么愚共贤。金章紫绶更貂蝉。马头一顶遮檐儿伞,乔躯老直走上金銮殿。没学识,没忌惮。老天你好容易生下个英雄汉,却怎生觑得不值半文钱。
  这与明清文人剧如沈自征《杜秀才痛哭霸亭秋》、嵇永仁《杜秀才痛哭泥神庙》、张韬《杜秀才痛哭霸亭庙》、尤侗《钧天乐·哭庙》等,在价值指向上是有相同之处的。
  2.譬喻、述理类
  虽然顾随自言:“我是偏于感情的人,本不甚喜欢说理的文章。”但他的剧作,还是于表面的非理性中,表现出独特的理性色彩。这一点,似即叶嘉莹所说的“象喻性”。顾氏因自身经历的缘故,思想较为复杂,且多变化。禅学之外,他对老子哲学亦偏爱,“欲借此以求解脱之门耳”。并曾比较中西哲学,曰:“西洋哲学及思想,常思征服自然”,“反不若吾国老氏之说,能深得自然之妙也。所谓自然者,即与天然相安之谓也,与彼西人处处思征服及利用自然者,有间矣。”这种认识,可谓有识之见。而此类世界观,又在潜意识中影响着他剧作的结撰。
  《马郎妇》一剧,叙马郎妇以肉身渡人迷津,甚至要到庙中行此布施,为俗世所不容,被视为“祸水”,皆欲除之而后快,最终坐化金沙滩。《远山堂剧品》云:“菩萨悯世人溺色,即以色醒之。正是禅门棒喝之法。”顾随精通禅学,选取这一故事作为蓝本,似有言外之意。剧中借马郎妇之口,挑战世俗权威和精神偶像,荒唐中透现着一丝轻蔑。如【喜人心】:“一个个罗汉模样,都是些法筵龙象,占据着这千年道场,仗佛力神威来破尘网。相貌庄严,骨格清癯,敢有个春意儿难降。俺待与您消魔障。来,来,来,您与俺同鸳帐。”在疯疯癫癫的马郎妇眼中,“青山下,大路旁,真个是软红十丈。人人向名关利场上生妄想,听几度五更鸡唱(【落梅风】)”。“人人向名关利场上生妄想”,这当然是对世情的辛辣针砭。在顾随看来,“世路险恶,较之手枪炸弹,利害多了。可叹!可叹!”
  顾羡季曾有“未亡人”之喻,曰:“今有丧夫之妇,只有三条大路可走,一、殉节;二、守节;三、改嫁,然究不知孰甘孰苦,孰难孰易也。人生在世,皆丧夫之未亡人也,其殉乎?其守乎?其嫁乎?”歧路彷徨,难免无所适从,抉择犹难,故借以自嘲。他的“不能为贞女,则宁为娼”。之类偏激之语,结合戏曲创作意旨来看,似不可徒以感愤牢骚视之。顾氏又尝言:“然世之人不卖淫者鲜矣。凡非意所愿为之事,而又以金钱之故,甘于为之者,皆卖淫也。即如顾随其人者,亦卖淫之人也。顾本非一教育界中人,又非愿作教育事业,徒以每月可以拿到几十块大洋之故,遂不惜日日背黑板,吸粉笔末。非卖淫而何?!”虽然他对此做过辩白,说:“前与继韶一信,大唱‘卖淫’说,不知四弟曾函告兄否。此亦牢骚之谈,殊非正论,然乘兴弄笔,遂复不能自已耳。”但是,此正隐约透露出,现实遭际使他陷入难以摆脱的尴尬之境。
  至于《再出家》,写僧人继缘长期照顾同乡赵炭头夫妻,赵炭头临终前将妻子什样景托付给他。继缘先是不允,后经不住说辞,终许之,与样景结为连理,并育有子女。后样景故,继缘再次出家。同《马郎妇》一样,既是对现实世界的反讽,也是以禅说理的典型。
  顾随作剧,大多自注本事。然即便如此,亦不便尽信。庄一拂《古典戏曲存目汇考》卷六“中编杂剧三·明代作品”曾著录佘翘《锁骨菩萨》一剧,并谓:“此剧本《青泥莲花记》延州妇人事。近人顾随有《马郎妇坐化金沙滩》杂剧即演此。”此说大概本于顾随自注。然顾、庄二氏均失察,《青泥莲花记》对前代小说多有采撷,《锁骨菩萨》条实另有所本。   这一故事本事乃见于《太平广记》卷一一o《释证三·延州妇人》,中谓:“昔延州有妇女,白皙颇有姿貌。年可二十四五,孤行城市,年少之子悉与之游,狎昵荐枕,一无所却。数年而殁,州人莫不悲惜,共醵丧具为之葬焉。以其无家,瘗于道左。大历中,忽有胡僧自西域来,见墓,遂趺坐具,敬礼焚香,围绕赞叹。数日,人见谓曰:‘此一淫纵女子,人尽夫

,以其无属,故瘗于此,和尚何敬耶?’僧曰:‘非檀越所知,斯乃大圣,慈悲喜拾,世俗之欲,无不徇焉。此即锁骨菩萨,顺缘已尽,圣者云耳。不信即启以验之。’众人即开墓,视遍身之骨,钩结皆如锁状,果如僧言。州人异之,为设大斋,起塔焉。”南宋谢维新《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前集卷四九、元阴劲弦《韵府群玉》卷一八、元陶宗仪《说郛》卷一一七亦载此事,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一四五,清陈元龙《格致镜原》卷一二俱载此事。以上各书所引与《青泥莲花记》所载,同出《续玄怪录》。此尤见追索剧目本事之难。
  3.寄托、写情类
  顾随以为,“情感和思想必须、也不能不互相结合、互相推动”,“说得再明白一些,没有感情的思想是没有电力和蒸汽的马达;反之,则是没有马达,而空只有电力和蒸汽”。所以,他的剧作,在说理的同时,更注重情感的表达。曾谓:“我喜欢缠绵悱恻,而最畏紧张烦躁。”这或即是《祝英台》、《游春记》之类剧作产生的原因。以“女性崇拜者”自许的顾随,尝称:“我的作品,近渐趋于‘清一色’的‘女性崇拜’。(大约我之文学上的归宿地,即在于此矣。)”所以,方之于他的剧作,对女性人物的确着墨较多,对马郎妇、什样景、祝英台、连琐心理的刻画,均较为成功。如《祝英台》:
  【黄钟尾】将一天愁都挂在我这眉尖儿上,真教人悔把双眉斗画长。我意热,他意凉,他意懒,我心忙,我心知,他迷惘。满腹言,对谁讲,吃那饭,着甚慌,敢饥火,烧肚肠,餐鱼白,进熊掌,咽金波,饮玉浆。我则见日当天,柳拂墙,我不信这艳阳天,恁般地寂寞凄凉,则听得四山里啼鹃一片声价响。
  祝英台向梁山伯暗示心迹,梁却木讷不知。曲文通过反复对比,细腻地表现了祝英台的心理波动。十六个短句接连而出,层层渲染,急促中带着一点娇嗔幽怨,使情感的流露越来越得到凸显。
  顾羡季看重“诗心”,曾言:“大凡吾辈今日生活所最要保持者为诗心。诗之或作与否,及作得成熟与否尚在其次。”他的《祝英台》、《游春记》中出现的超现实主义情节,有的当然是绍述原作,但更是浪漫主义情怀和“诗心”的显现。如梁山伯墓上的红花乃系从其心上长出,祝英台采撷后,坟墓裂开,活人跳进死人坟,更见情之炽烈;连琐死而复生,与杨于畏结为夫妻,并马游春,登山观海,何其欢畅。
  从形式上来看,《祝英台》、《游春记》,一悲剧,一喜剧,风格似有不同,其实精神底蕴上,情之真,意之切,却委实无二致。先说悲剧,顾随视野开阔,治古典戏曲之外,亦涉猎西方戏剧。据吴晓铃回忆,当年顾氏讲元曲时,“曾以《罗密欧与朱丽叶》和《窦娥冤》进行比较”。他向慕古希腊悲剧的雄伟庄严,认为《被系絷之普拉美修斯》等剧“千古而无对”,“尤非元明作家所能望其项背者”。“悲剧中人物性格,可分二种:其一为命运所转;又其一则与命运相搏。后者乃真有当于近代悲剧之义”。怎样才算“与命运相搏”呢?照顾随的解释,即“以死继之,迄不肯苟安偷生,委屈求全”者,才是“悲剧之醇乎醇者”。以此观点回视祝英台之赴死,尤见情之浓挚。再说喜剧。蒲松龄的小说中,回阳的连琐并未与杨于畏结合。顾随以诗情画意的团圆结局收场,是他对真情的认可和怜惜。羡季评价明人“团圆剧”,“无真,故无性情,无识见无思想,驯至啼笑皆伪,顶踵俱俗;遂至亦无所谓同情,无所谓严肃,无所谓诚实”。此说虽有些绝对化之嫌,但毕竟透露出他戏曲观的某些层面。曲家的团圆之作,就是要贯注一种充盈于天地间的美好希冀,藉此牵动人心。
  顾随《和陶公饮酒诗二十首》诗前小序曰:“人谓渊明之意不在酒,亦寄酒为迹者也。然则陶公之为官亦寄,归田亦寄,推而至于吟诗、乞食、躬耕,亦何莫非寄。今苦水止酒而和饮酒诗,殆亦寄迹焉尔。”推而言之,顾羡季的杂剧创作,何尝不是藉以“寄迹”呢?用他致友人信中的话说:“弟之麻醉也久矣。以词,以古文,以友情,以艺术文学,甚至于靦颜求爱。非故也,不如是则无以遣此有涯之生也。”在混沌的现实里,“以我自写我剧”,寄托一腔真感愤,表达一点真思想,营构一片诗意的美好,树立一面希望的旗帜,大概就是他杂剧创作意义之全部吧。
  • 上一个教育论文:
  • 下一个教育论文:
  •  作者:佚名 [标签: 顾随 讲记 研究中心 顾随 信息网 顾随 ]
    姓 名: *
    E-mail:
    评 分: 1分 2分 3分 4分 5分
    评论内容:
    发表评论请遵守中国各项有关法律法规,评论内容只代表网友个人观点,与本网站立场无关。
    没有相关教育论文
    | 设为首页 | 加入收藏 | 联系我们 | 网站地图 | 手机版 | 论文发表

    Copyright 2006-2013 © 毕业论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 

     [中国免费论文网]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