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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诗词研究与“新国学”

现代诗词研究与“新国学”

  一
  20世纪的中国学术究竟如何确立新的国学模式,或者说,王富仁教授所倡导的“新国学”究竟有无历史传统,对我们今天的学术有什么启示?我们觉得,这些问题都应该在对学术史的回顾与总结中寻找答案,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透过新国学的视野来重新看待许多学术问题。特别是随着现代文学研究的深入,我们的文学史观念有所革新,一些“死角”也渐渐纳入学者的视野,但毕竟还有一些尴尬。现代学人的旧体诗词即现代诗词就是尴尬中的尴尬。已有的研究无论是从角度来说还是从力度来说,都远远不足以发掘这笔宝贵财富的全部价值,为其在现代文学史上“确立身份”更是迄未定谳的。
  现代诗词研究大致经历了三个时期:
  萌芽时期。主要是从研究作者生平的角度或从作者生平的角度对一些旧体诗词进行研究,而那些“作者”又主要限于毛泽东、鲁迅、郭沫若等国家领袖或文坛“旗手”。
  自觉时期。现代文学史著作对旧体诗词的漠视开始受到质疑,一些论者开始为旧体诗词的“人史”呐喊;同时,也有一些论者持不同甚至相反的观点,并与之进行了辩驳,从而引发了较为深入的理论探讨与争鸣。
  发展时期。随着旧体诗词创作队伍的扩大和刊物、团体的增多,旧体诗词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以传统格律是否具有生命力、应坚持旧韵还是提倡新韵等问题的探讨为前导,现代诗词成为诗词爱好与创作者同现代文学研究领域的学人的视野交集,争论的焦点在现代诗词的文学价值与魅力、现代诗词之于现代文学史的“身份确定”及其发展前景等问题上。WWW.11665.COm肇始于20世纪末的国学热更使一些热衷传统文化的人参加到讨论中,网络上出现了一些以“证求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网站和颇为优秀的网络诗词作者,且作者中不乏中青年。
  纵观现代诗词研究的发展历程,仔细甄别不难发现,研究队伍大抵有三支:
  其一为专职现代文学研究者。
  其二为诗词刊物、团体的组织和参与者,其中部分具有较高的古典文学修养。
  其三为新兴的传统诗词爱好者,其特点是纯然出于对传统文化的热爱,利用网络等现代传媒手段,而并未或很少在传统媒体上发表观点。
  值得玩味的是这三支队伍在研究现代诗词时,绝大多数只在各自的“领地”立论,极少跨出“势力范围”发表见解。新兴派属典型的“不求闻达”类,尽管多有精辟见解,但并未引起现代文学研究界的充分重视。专职现代文学研究者和诗词爱好者大多是自说白话,根本谈不到相互之间的交流。前者对于现代文学史的熟悉很利于现代诗词文学品格的研究,但一些研究者由于专业的局限,古典文化修养相对薄弱,影响了研究的进一步展开。后者不乏精通传统文化和古典诗歌艺术者,但对几十年来中国文学的现代化历程、文学革命的历史语境和历史意义了解有限,立论难免有失偏颇。文学传统中的一些弊端积重难返,而一些论者无视新文学缔造者所面临的巨大文化惯性及与此相关的“不过正不足以矫枉”的策略,径直得出新文化运动“割裂文化传统”、“盲目偏激不加分析”等结论,如:
  五四之际,学人倡言“礼教吃人”。发其偏激之辞,以为一部廿四史灯下读之,字缝中只跳出吃人两字。古来典章制度,伙矣!时有损益,穷则变,变则通。有其吃人一面,亦有其生人一面。有其弊,亦有其利;有其过,亦有其功。自辩证法视之,固当如是。历史事实,亦如是也。倘若只是吃人,吃数千年,炎黄子孙当已靡有孑遗矣,尚有中华民族与人民共和国乎?呜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是时传统诗词,倍受歧视,遑论诗之教矣?
  类似的论调往往沦为意气之争,从而使不同研究队伍里的研究者更加难以在同一平台上进行对话。
  现代诗词实际上大抵有“三重身份”:个案研究史料、文学作品与文化现象。
  作为个案研究史料,现代诗词(尤其是那些现代文学“史上有名”的作家所创作的)的研究已有基础。从这一角度关注现代诗词的,大多是将其作为考订创作主体生平履历及交游,或探索内在思想发展轨迹与心态的“一途”。我们能见到的现代作家诗词研究专书,除因意识形态原因而形成的“千家注‘鲁’”以及不同版本的“郭老诗词”外,其他一些注本,都是对特定作家研究有素的学者著的,如王立鹏的《王统照诗词注评》、丁茂远的《茅盾诗词鉴赏》、张桂兴的《老舍旧体诗辑注》等。由此可见,现代作家旧体诗词的研究最初是作为作家生平研究的一部分被学者重视的。这些研究者对作家的生平相当熟悉,因此在阐释时往往能够较好地把握创作背景和动机,对作品的“今典”也多能有所发明。但也不难看到,由于专业的局限,在对传统格律诗这一形式及其特有艺术手法的把握上,还存在着局限。因此出现了评述不当、注今不注古等不足之处。
  作为具有独立品格的文学作品,现代诗词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才受到重视的。尽管郁达夫的诗词早在20世纪60年代初就受到重视,但毕竟因研究观念的开放程度等原因,直到80年代初才作为乡邦文献在浙江出版,而且并未有专门研究者。真正因作品本身的文学价值而受到学者重视的,是周作人的“杂诗”和聂绀弩的“杂文诗”。20世纪80年代后期,周作人的《知堂杂诗钞》经过陈子善、钟叔河等人的努力,首次在大陆出版。此后,经过其他学者的努力,汇校、辑佚等工作进一步展开,终于有了止庵编订的知堂文集,周作人的旧体诗灿然大备。其间,周诗中最具特色的《儿童杂事诗》,有了丰子恺配图、钟叔河笺释的版本,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和中华书局两度出版。1995年,上海的学林出版社出版了王仲三的《周作人诗全编笺注》,首印10000册。与周“杂”、“散”、“淡”的风格截然相反,聂绀弩以其杂文般嬉笑怒骂、庄谐杂出的风格,也引起了读者的重视。侯井天老人以一己之力搜集、编订聂的旧体诗作,前后数版,风行一时,惜因自费印行,印数过少,搜求不易。后出的《聂绀弩诗全编》吸取了侯的成果并有所完善,成为通行本。上述两例已经足以说明现代作家旧体诗词的文学价值与生命力了。

  把现代诗词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予以研究,与前两者颇不相同。这个研究视角由于是超出文学范畴对研究对象进行更宏观的把握,因而“空间”更为开阔,如“新诗对于作家表情达意为何反不如旧诗亲近?它的‘现代’化程度如何?现代文学所肩负的使命完成了没有?完成了多少?完成得怎样?”等问题均可纳入其中。其实,根据创作主体身份的不同,现代诗词有多重开掘空间,除“作家”身份和文学层面以外,如书画家诗词对传统题画诗的继承与超越、宗教界人士对传统诗词审美特征的突破,革命先驱与民主人士的诗词作品与近现代革命史……这些都是值得研究或进一步加强研究的问题。
  二
  综观现代诗词研究论著,可谓“硕果累累”,如云南民族大学陈友康教授主持的“中国现代诗词研究”,徐晋如的《二十世纪旧诗史》,涂小马等编著的《1911-1949旧体诗文集叙录》等均是,而刘士林先生的《20世纪中国学人之诗研究》一书(安徽教育出版社2005年8月出版,以下简称《研究》)可谓其中的佼佼者,该书以“学人”身份为切入点,深入地探讨旧体诗词折射出的学人心态——就这一点来说,该书可谓一部开先河之作;而且新见迭出,令人感佩。但是,就像“金无足赤”一样,该书也有“白璧之瑕”——下面试以该书中的第五章即《“欲说还休”和“欲罢不能”——论钱锺书的诗》为例予以说明。
  (一)误字。
  如果说,一些明显的错别字(如219页“更惶论‘文化昆仑’”句“遑论”误为“惶论”),属于编校质量的问题,那么,所引用的作为全书立论依据的原诗出现错误,作者就责无旁贷了。
  201页引《叔子赠行有诗奉答》:“巳丁乱世光阴贱,转为谋生性命轻。”“巳”为“已”之误。巳为地支,与“转”字不对,再明显不过。
  214页引《耒阳晓发是余三十初度》:“破晓鸡声欲彻

天,沉沉墟里令无烟。哦诗直拟陶元亮,误落尘中忽卅年。”“令”当为“冷”字。
  上述错误固然是错误,但并不影响立论,而下边两例则不然,而且显系作者之误。
  203页引《寓夜》:“才悭胸竹难成节,春好心花尚留芳。”“留”字误,《槐聚诗存》作“勒”。因误字而造成误释:“一方面是由于身心困顿而无法发育士节,而另一方面又总是渴望着能够有好日子过。”原本作“勒芳”,语从“心花怒放”化出而反其意,殆指心花不放,与“有好日子过”的渴望了不相干。
  作者为论证诗人所受“现实生活中种种礼崩乐坏之刺激和压抑”时,引《胡丈步曾远函论诗却寄》之一联:“中州无外皆同环,旧命维新岂陋邦。”(见《研究》221页)按,“环”字误,《槐聚诗存》为“壤”字。根据诗律的规定,此字应是仄声。而通过上下文不难见到,作者恐怕是误读“壤”字为“坏”(繁体),这才有“现实生活中种种礼崩乐坏”的理解。这是一个作者解读和编校质量的“连环错”。其实,此句典出家铉翁《题中州诗集后》(《元文类》载):“世之治也,三光五岳之气,钟而为一代人物。其生乎中原、奋乎齐鲁汴洛之间者,固中州人物也。亦有生于西方、奋于遐外,而道学文章、为世所宗,功化德业、被于海内,虽谓之中州人物可也。盖天为斯世而生斯人,气化之全,光岳之英,实萃于是,一方岂得而私其有哉?迨夫宇县中分、南北异壤,而论道统之所自来,必日宗于某,言文脉之所以出,必日派于某,又莫非盛时人物、范模宪度之所流衍。故壤地有南北,而人物无南北,道统文脉无南北,虽在万里外皆中州也,况在于中州者乎?……夫生于中原。而视九州岛四海之人物,犹吾同国之人;生于数十百年后,而视数十百年前人物,犹吾生并世之人。”
  钱锺书在《表示风向的一片树叶》文中说:“我忆起一九四三年伏处上海,胡步曾先生自江西辗转寄来论旧诗的长信,附了一首七律。我的和诗有一联:‘中州无外皆同壤,旧命维新岂陋邦’;我采用了家铉翁《中州集序》和黄庭坚《子瞻诗句妙一世》诗的词意,想说西洋诗歌理论和技巧可以贯通于中国旧诗的研究。”研究当以作者自家的解说为准。
  (二)结论武断。
  文中说:“……那些有着家学渊源的现代学人,他们所面临的现实困境和古代士大夫可以说如出一辙。”并说他们“必然要关心、批判现实政治”。接着引陈衍在《石遗室诗话续编》中对钱锺书评论的“家学自有渊源”等语并得出结论:“钱锺书先生在此一方面无疑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现代学者诗人。”(见《研究》191页)作者的逻辑是:“有着家学渊源的现代学人”无一例外都“必然要关心、批判现实政治”,钱锺书有家学渊源,所以钱锤书在“关心、批判现实政治”方面“最具代表性”。事实上,钱年轻时确实写了很多感时之作,但其后期直涉政事的作品少之又少。即便作者力图揭示钱诗隐含的政治情结,也应该更多地通过实例而不是空洞的推论来完成。
  文章不惜篇幅征引钱基厚在1947年无锡议会选举后发表的讲演词,将这种关心民瘼的精神气质归结为“幼承庭训”,并进一步指出:“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当然也可以看作是钱锺书先生的精神基础。”(197-198页)同样地,作者并未为这一结论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论据。
  207-208页在数引钱诗后评价道:“它们用语、炼意及结体之奇崛、瘦硬,正是由于诗人之心的百般隐晦和千般曲折所决定的。”姑不论所引“才人失职误儒冠”等诗是否“奇崛、瘦硬”,将诗人的艺术追求强行理解为心境所致,缺乏有力的论据支持。事实上,奇崛、瘦硬等效果是江西诗派以及后来的同光体共同追求的艺术风格,如果要说这种风格上的追求与创作主体的心境有关联,那么,应当用实例加以论证。
  (三)诗句误解。
  作者在肯定钱锺书讽刺艺术的同时,认为这“不同于一般的俳优谐语”,指出其中“蕴藏着‘一把辛酸泪’”(199页),此论诚然独到,但过于笼统,忽视了钱并无深意的诙谐作品与言蕴深意的作品的区别,于是,造成了误读。所引作于1952年的《生日》一诗,其中一联“聊借令辰招近局,哪知许事蛤蜊前”,认为“聊借”句是“一种实际上不愿意与之过招的政治讽刺之义”。
  该诗有自注云:“与家人及周生节之共饮市楼。”《谈艺录·序言》中说:“乃得李丈拔可、徐丈森玉、李先生玄伯、徐君调孚、陈君麟瑞、李君健吾、徐君承谟、顾君起潜、郑君朝宗、周君节之,或录文相邮,或发箧而授。皆指馈贫之困,不索借书之瓻。”周节之原名礼,又名礼予,字节之,60岁后以字行,号息柯,晚年又号雪柯,室名息柯簃。浙江宁波人,1920年10月生。幼承家学喜习书法篆刻,后受业于葛夷谷、沙孟海。中国书协会员、西泠印社社员、浙江省书协篆刻创委会顾问、宁波书画院画师。幼承家学,并受业于沙孟海,擅书法、篆刻。早年加入龙渊印社及中国金石篆刻研究社。作品多次在国内外展出、发表,或被收藏、刊石,收入《中国新文艺大系(1976-1982)书法集》等。出版有《周节之印存》。由序可见,周节之为作者友人,曾为钱著《谈艺录》出过力。因此诗中的近局乃是与家人邀好友小聚,并非作者所想象的虚与委蛇的社交场合。“聊借”句是说借生日之际邀好友小聚,是主动招邀,何来“不愿意与之过招的政治讽刺之义”?

  213页在论述钱诗中“年命之嗟”时,引《昆明舍馆作》之一:“万念如虫竞蚀心,一身如影欲依形。十年离味从头记,尔许凄凉总未经。”该诗实为诗人回国后独自赴云南昆明西南联合大学任教时所作,表达了诗人首次与夫人分离时的不舍之情,纯属怀人诗,“十年离味”正是从诗人结识夫人杨绛到做诗时的时间(1929年考入清华大学,1939年留学回国),与“年命之嗟”并无关系。
  作者云:“在钱氏诗作中充满了同光体的戾气和晦涩意境,所谓‘高词险语拓心胸’(《贺病树丈迁居》)……”(见《研究》220页)按,陈祖壬(1892-1966)字君任,号病树,江西新城人。师从陈三立(散原),与湘潭袁亮思(伯夔)、合肥李国松(木公)同出义宁门下,号为陈门三杰,以古文辞名世,诗得乃师之风,高迈硬健而喜用僻典,以增夭矫奇拔之气。这里的“高词险语”就是指这种风格,也只有如此才能“拓心胸”。否则,如作者理解为“戾气和晦涩意境”,与“拓心胸”是自相矛盾的。在这里,作者若不是误读,便是断章取义。
  作者认为,从诗人“一生不肯轻易与人过从的孤傲性格,从他许多幽默文字对人性弱点的绝妙讽刺中,都可见出一种对现实政治相当曲折的抵制心理和行为意向”,并引诗为证:“滂沛挥刀流不断,奔腾就范隘而妨。”(《少陵自言性癖耽佳句有触余怀因作》其二,见《研究》221页)按,此诗与同题第一首皆为谈艺之作,诗人于1973年8月将这两首诗与另一首七律《寻诗》寄赠友人王辛笛,题为《谈艺三章》。所引诗句为形容创作时构思的奔腾万状和最终合于体裁韵律,与作者所谓“对现实政治相当曲折的抵制心理和行为意向”似无直接关系。
  文中说诗人的“小雅之怨在很大程度上也往往转化为一种自抑和自嘲”,并引诗证之。所引《戏燕谋》首四句:“樗园谁子言殊允,作诗作贼事相等。苦心取境破天悭,妙手穿窬探椟蕴。”此为探讨诗艺时与老友戏谑之语,无涉小雅,更不是什么“自抑和自嘲”。而征引的《待旦》一诗,虽作苦语,却不过是怀人之作,同样谈不到“小雅之怨”与“自抑和自嘲”。(《研究》222-223页)
  作者独具慧眼地提出知识分子“睡不够”的感觉,并提到钱诗中的“渴睡”情结,很有创见,然而引用《王辛笛寄茶》其一:“降魔破睡懒收勋,长日昏腾隐几身。却遣茶娇故相恼,从来佳茗比佳人”以证则不当(见《研究》225-226页)。按,此处“降魔破睡”只是运用与茶有关的典故,并非诗人自己“渴睡”。《博物志》、《本草》言茶能使人少睡,多为后世诗人采入诗句,如白居易《赠王十三》“破睡见茶功”,陈与义《陪诸公登南楼啜新茶家弟出建除体诗诸公既和余因次韵》“破睡及四座,愧我非嘉宾”,黄庭坚《催静公碾茶》“睡魔正仰茶料理,急遣溪童碾玉尘”等均是,而且还有很多。作者的“所引”与钱氏本人的“渴睡”并无关系。其实,钱诗最直接表现“渴睡”情结的是《雨不出》末联:“世间难得虚堂睡,更与尧章续旧题。”诗句化用南宋姜夔(字尧章)的诗《平甫招邀不欲往》:“人生难得秋前雨,乞我虚堂自在眠。”钱诗《山斋不寐》又有“睡如酒债欠寻常”句,借杜甫“酒债寻常行处有”之句而移喻渴睡之情。作者无视这些诗句而选用本是普通用典的句子,不免舍近求远。
  (四)史实错误。
  作者在提及《管锥编》时谈到:“随着20世纪70年代末中国政局的缓和与好转,历史终于赐给了他一个可以自我实现的宝贵机会,因而他更是回避了所有的俗务而潜心于《管锥编》的著述。”(见《研究》216页)这段论述有明显的史实错误。《管锥编》作于70年代中期,部分篇章的初稿则更早在五六十年代的《容安馆札记》中即已完成,总之绝非70年代末期,1979年便已出版。“回避

了所有的俗务”云云,恐也是对钱氏“奉旨”翻译毛主席诗词的史实缺乏了解而得出的结论。
  作者征引数诗以证“充满了同光体的戾气和晦涩意境”,其中有一句来自作于1942年的《剥啄行》:“具陈薄海苦锋镝,大力者为苍生哀。”且不说此句是否“晦涩”,作者对此句乃至此首诗都存在着误解。作者说:“因为他们生命中非同寻常的遭际和感受,非如此便不足以表达出来。”(见《研究》220-221页)然而此句诗并非诗人自抒胸臆,而是转述人言,省略的主语正是“到门剥啄”的过客,而其所谓“大力者”是说客背后的主子——汪伪政权。
  诗中的“过客”是什么身份,我们不妨作一番简单的考释。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全面抗战爆发。年底,南京失陷。翌年,上海沦陷。国民政府西迁,重庆成为战时陪都。诗中过客说:“因馀梁益独蜗负,恃天险敢天心违。张铭谯论都勿省,却夸正统依边陲。”汉武帝时置益州,三国魏至南齐皆分置益州为梁益二州,益州故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收集整理地大部在今四川省内,梁州故治在今陕西省南郑以东。此处泛指四川、陕西等未沦陷区。矛头显然指向迁至西南的国民政府。当时除了蒋介石的国民政府外,国内的政治力量还有两支:联合国民党抗日的中国共产党和投敌叛国的汪精卫伪国民政府。中共团结国民党全民抗战,更不会自称“天心”;则诗中“到门剥啄”的“过客”,当是汪伪政权的政客无疑。1938年底,汪精卫公开投敌叛国;1940年3月30日,汪在南京建立伪国民政府。联系本诗所作的时间,正好符合。此时正是中华民族危急存亡之秋,而“过客”却说“旧邦更始得新命,如龙虎起风云随”,其政治立场再鲜明不过。再进一步体会,“具陈薄海苦锋镝,大力者为苍生哀”也有了着落。“薄海”指靠近海,应是岛国日本的代称(一说此句意指中国沿海因日寇侵华而陷于战火);日寇自诩“大力者”而鼓吹,为苦于锋镝战乱的中国人民建立“王道乐土”、“东亚共荣圈”,企图以“为苍生哀”掩饰其罪恶的侵略行径。
  因此,说此句表达诗人“生命中非同寻常的遭际和感受”不妥。
  221页作者说:“在1953年钱氏夫妇的一首赠答诗中,杨绛来诗就有‘书来北客狂犹昔’之句,而钱氏则回曰:‘兔毫钝退才都尽,马齿加行鬓已苍。端赖故人相慰藉,不增不减是疏狂。’(《答叔子花下见怀之什》其二)”作者既然已知诗为酬答“叔子”,却认为是“钱氏夫妇”的赠答诗。而227页又谓:“而这也正是钱锺书先生与发妻之唱和总是内容丰富和特别感人的原因。如:……”后引《答叔子》、《答叔子》同题、《叔子索书扇即赠》、《答叔子》同题二首、《叔子五十览揆寄诗遥祝即送入皖》、《叔子病起寄诗招游黄山》、《叔子书来自叹衰病迟暮余亦老形渐具寄慰》、《再答叔子》等,与《代拟无题七首》其二并列。可见,作者是把“叔子”当作诗人的夫人杨绛了。

  冒景瑶(1909-1988),字效鲁(又作孝鲁),号叔子,江苏如皋人,明末四公子之一冒辟疆的后裔。早年毕业于北京俄文专门学校,30年代曾任驻苏联大使馆外交官,新中国成立后入上海复旦大学、安徽大学外语系教授。工诗,历任中华诗词学会顾问、安徽太白楼诗词学会会长,有《叔子诗稿》行世。效鲁于1938年结束在莫斯科的外交官生涯,取道欧洲回国,偶遇钱锺书。以其深承家学、谈锋甚健,更兼年少自负,颇与钱氏相投,二人一见如故,遂结半生知交,此后数十年酬唱不歇,《叔子诗稿》中也有多首与钱唱和之作。
  作者把钱锺书最要好的朋友当作其妻子,显系错误,故“内容丰富和特别感人”的价值评断,即便属实,也无异于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了。
  三
  由以上“捉襟见肘”例析可见,《研究》一书在提供了十分可贵的研究思路和视角的同时,也暴露了其作者对古代诗文常识的不熟悉,以及对研究对象——钱锺书的生平、创作、交游等了解的缺乏。
  不过,我们对作者大可不必苛责——因为作者既不是专以“钱锺书”为食的人,也不是钱锺书最为亲近的人。况且,即便是专以“钱锺书”为食的人或钱锺书最为亲近的人也会对其作品(特别是以含蓄、用典为特点的旧体诗)产生误读——
  钱锺书的好友周振甫先生,且古典文学功底深厚,但其所释钱诗尚有“十首错了六首”之疏失。
  作为钱的夫人,杨绛先生对其作品也曾有过误读。她在回忆留学英法期间二人饮食时说:
  我把做午饭作为我的专职,锺书只当助手。我有时想,假如我们不用吃饭,就更轻松快活了。可是锺书不同意。他说,他是要吃的。神仙煮白石,吃了久远不饿,多没趣呀,他不羡慕。但他做诗却说“忧卿烟火熏颜色,欲觅仙人辟谷方”。电灶并不冒烟,他也不想辟谷。他在另一首诗里说:“鹅求四足鳖双裙”,我们却是从未吃过鹅和鳖的。锺书笑我死心眼儿,做诗只是做诗而已。
  所引钱诗不见于通行本《槐聚诗存》,初刊于《国风》月刊第八卷第五期(1936年5月),题为《俳体》,此联原作“我贪猩唇卿鲤尾,鹅求四足鳖两裙”。唐人李贺《大堤曲》云:“郎食鲤鱼尾,妾食猩猩唇。”《文苑英华》作“与客”。清人刘廷玑《在园杂志》载僧人释光语曰:“老僧无他愿,鹅增四脚、鳖着双裙足矣。”此联罗列猩唇、鲤尾、鹅掌、鳖裙等美味,或化用成句,或暗用典故。杨先生确实如诗人所说,太过认真了,殊不知此句乃是直用前人典故。
  如果说杨绛先生的误读源于专业知识结构的局限,那堪称文史大家的周振甫先生的误读又当如何解释?这确实颇值得深思。
  中国现代学术与文化的肇始及其发展是一个大气磅礴、元气淋漓的历史过程,其间多元文化交流、碰撞、融合、互动;而现代学人,身“肩”传统学术文化和西方学术思想,并对这二者进行解析、整合,在经过一辈又一辈的努力后,完成了包括文学、史学、哲学在内的各人文学科的现代化进程,并初步建立起现代中国学术思想的范式。他们或训练有素,或半路出家,或心摹手追,或余事为诗,留下了以传统格律为形式的诗词作品。这些作品包蕴着极其丰富的文化内涵,是前辈留给我们的文化宝藏,也是前辈留给我们的严峻的考验;如果能对其进行充分有效的“开掘”,那么,对20世纪的中国学术或者王富仁教授所倡导的“新国学”的建构及发展都将是非常有益的。但是,现代学人诗词以其创作主体禀赋的多元性及创作时代的复杂性,在对其价值进行开掘时也面临着诸多问题。不过,如果沿着“个案研究史料——文学作品——文化现象”的理路展开,那么,许多问题也许会好解决一些或解决得更好一些。而如果将之作为史料,则需要以类似传统的学术方法做一些基础性的工作,如辑佚、校勘、辨伪、编年等;作为文学作品,则应着重对文本的典章制度、历史典故以及化用成句、借鉴前人艺术手法之处等进行索解,进而详其源流,明其得失;作为文化现象,则应关注“微言大义”,从更宏观的视角予以把握,钩稽出隐藏在文本背后的文化内涵,至于是否应该遵循前人“考据、词章、义理”的理路以进行,可姑且不论,但如下之说大抵是可以成立的:必须打破中西、新旧之别,既需要做充分的扎实的史料工作,又需要打好深厚的文史功底,还要具备综合运用多种学科手段进行研究的能力。
  刘士林先生的《研究》一书在“义理”方面所做的工作是颇有意义也是颇有成效的,但在“考据、词章”方面所做的工作则是应该加强也是值得同仁们警醒的;否则,一些类似的或本可避免的错误便在所难免,如一篇以钱锺书早期诗歌艺术特色为题的论文所出现的“误读”,大抵也是因在“考据、词章”方面的工作做得不够或对一些“流弊”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所致。该文说:
  色彩的组合也给诗歌带来浓郁的画意和鲜明的节奏。“黄茅白苇腾前笑,积李崇

桃竹后栽”《留别学人》,茅黄、苇白、桃红,这三种颜色的错落有致向着无限的空间延伸,整个画面动中有静,富有鲜明的立体节奏感。在这里,美丽的色彩组合,正绘出了诗人舒展开阔的心境。
  论者不知此诗是化用苏轼《答张文潜书》:“地之美者,同于生物,不同于所生。惟荒瘠斥卤之地,弥望皆黄茅白苇,此则王氏之同也。”黄茅白苇比喻清一色的平庸低劣的人或事物,这里是诗人的自谦抑或自嘲尚可探讨,但至少绝非论者所说“绘出了诗人舒展开阔的心境”。该文还说:
  诗人运用色彩的对比,还创造出一种独特的抒情氛围。“昏黄落日恋孤城,嘈杂啼鸦乱市声”(《还乡杂诗》);“曾闻烧烛照红妆,守岁情同沉海棠”(《庚辰除夕》),从黄昏落日的孤城,转到一片喧哗的人声、鸦声;从红袖点烛照红妆,切入到海棠绽开,感叹岁月难留的游子。这一幕幕,就好像电影的镜头,诗人的悲苦的情怀都寄寓在色彩对比和转换的镜头中了。
  殊不知诗人乃是化用苏轼《海棠》诗“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之句,借燃烛照花比喻挑灯守岁,居然以为是真的红袖红妆、海棠绽放,更牵涉到电影镜头,想象力着实丰富,鉴赏力也不可谓不强,只是下笔千言、离题万里了。
  在此阐说之后,该文继续道:
  中国古典诗歌有炼字的传统,讲究一字见境界,有时这一个字,恰好是一种色彩,钱先生也精通此道,“绿水疏林影静涵,秋容秀野似江南”(《牛津公园感秋》),“乌靴席帽翻江梦,白牯青奴待雨欹”(《酷署简拔翁》),在这种情景下,色彩中饱蘸着感情,它已经超越了客观的写景效果,而成为独特的抒情手段。窥此一斑,色彩在钱先生的笔下可以产生何等神奇的魅力。
  论者挑选诗人作品中的色彩可谓用心良苦,不料这次又走眼了。《酷署简拔翁》一联全为用典。黄庭坚《六月十七日昼寝》诗云:“红尘席帽乌韡里,想见沧洲白鸟双。马龅枯萁喧午枕,梦成风雨浪翻江。”又其《息暑岩》诗云:“闻道九衢尘作雾,乌靴席帽如馈蒸。”(见《山谷诗外集补》)陈师道《斋居绝句》诗云:“青奴白牯静相宜,老罢形骸不自持。一枕西窗深闭阁,卧听丛竹雨来时。”青奴为夏日床席间取凉竹具,又称“竹夫人”。白牯指白角簟,是凉席的一种。两者皆为当时惯常物名,并非诗人“炼”得。
  钱锺书在《槐聚诗存》的自序中说:“他年必有搜集弃馀,矜诩创获,且凿空索隐,发为弘文,则拙集于若辈冷淡生活,亦不无小补云尔。”这与其说是嘲弄,毋宁说是对研究者投的不信任票。
  鲁迅在论及文化遗产的继承问题时,提出了“或取用,或存放,或消灭”这三种态度。已有的研究成果无可争辩地显示了现代诗词的价值,那些欲对文化传统“放一把火烧光”的虚无主义论调自然不足为训;而盲目的吹捧与自得(如以旧体诗词创作队伍的迅速膨胀论证“旧体诗词复兴”的论调),其“欣然接受一切”之举则更是为鲁迅所鄙视的。同时,这笔文化遗产也到了不该再“存放”的时候了,任何迟疑都是“徘徊不敢走进门”的怯懦和不负责任。
  然而,我们是否有知难而进的勇气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学术准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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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佚名 [标签: 现代 现代 中国 现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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