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台湾作家白先勇的《孽子》大胆描写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以台北新公园为集散地，不为正统社会所接纳的男同性恋少年——“青春鸟”。作者细腻的描述了他们不为人知的生活，他们被社会、家庭、亲人抛弃、放逐的痛苦曲折的生活经历以及心路历程。小说从人性角度出发，追求人本能的情感需要，体现出给予同性恋者生存空间的一种新道德观。
【关键词】同性恋 父子 人性 新道德观
在中国社会占主导地位的儒家道德观念中，极其重视对家庭血缘的维系和对后代的繁殖。这不仅仅是为了纯粹的维持社会组织结构和繁衍人口、发展经济的需要，更主要的是因为夫妇、家庭和血缘是儒家伦理道德观念形成并赖以生存的源头和核心。在儒家经典《周易·序卦》中，所谓“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仪有所错”，很清楚的向我们展示了如果失去生自万物的男女夫妇之道，也就失去了父子之道、君臣之道、上下之道、礼仪之道，整个儒家的伦理道德体系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基石。通常所说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成为儒家道德观念中的核心内容。同性恋者的情感特征和性向形态，恰恰在这一点上“先天不足”，违背了传统的道德观念。
台湾作家白先勇的长篇小说《孽子》突破了传统的儒家道德观念。蔡源煌，在《孽子》连载中写道：“《孽子》涉及同性恋的题材，初读时，难免觉得有点尴尬。仔细探讨这部小说的重点，我们发现，正如小说的标题所显示，它侧重于父子关系的剖析。www.11665.CoM”他指出，小说中那些主要的年轻角色“都未曾扎扎实实经验过正常家庭中的父子关系”，他们“潜意识里都在寻找‘失去的父亲’之替代。”谢家孝有力支持了蔡说，他认为，在《孽子》中，白先勇着力要写的是“父子关系，人伦亲情”，因性变态而导致的人生悲剧只是表象，骨子里最重要的是亲子血缘之爱、人伦关系所组成的道德规范。
小说以“孽子”二字为名，凸显着父子关系在这部小说中的核心地位。阿青被父亲逐出家门，日日挂念的是父亲的失望和对父亲的愧疚；小玉的父亲是个日本人，回日本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所以小玉的最大愿望就是去日本寻找父亲；阿凤是其母亲被几个流氓轮奸的产物，其父不详；老鼠很早就失去父亲，是他的哥哥乌鸦抚养他长大，形同父亲；吴敏的父亲吸毒、蹲监狱；王夔龙被父亲送到美国，直到其父去世，才准许回国；傅老爷子的儿子阿卫，因愧疚及父亲的不谅解而自杀。《孽子》中，白先勇常将儿子们的行为“置于一个令父亲无法忍受的极端，从而探索中国的父母尤其是中国的父亲们对同性恋的态度，而他们的态度也就是中国社会的态度。”小说中最主要的写了三对父子之间的冲突，表现出了传统的道德对同性恋者的批判以及一种新的道德观对同性恋者的理解、包容和同情。这三对父子即李青父子、王夔龙父子和傅老爷子父子。
小说一开头，父亲拿着从前在大陆上当团长的自卫枪，满头白发根根倒竖，一双血丝满布的眼睛在射着怒火，他的声音悲愤、颤抖、嘎哑的喊到：畜生、畜生！阿青就这样被父亲赶出了家门。王夔龙是将门之后，结识了新公园里的阿凤，两人轰轰烈烈的爱情以龙子亲手将爱人刺死为结局，使得这段感情充满了浪漫与唯美。为此龙子被父亲送往美国，埋名隐姓，流浪十年，也没有等到父亲的一声原谅。傅老爷子的儿子阿卫被发现和一个士兵有同性恋关系，他在进法庭受审的头一天，也是父亲生日这一天，想见父亲一面，被拒绝后，带着愧疚和父亲的不谅解开枪自杀。这三对父子之间都体现出了作为父亲对于儿子是同性恋这一事实的态度。养儿育女，传宗接代，这是中国千年来传承不变的权力更替法则；在这其中，男性由于其独特的自身条件，更是家庭和社会延续的主要动力和支柱；因此，男性的地位是至关重要的，而一旦被象征着权力的父亲所放逐，则意味着失去了家庭和社会的庇护，等待他们的只有悲惨的命运和结局。
欧洲文化界评论《孽子》为“研悲情为金粉的歌剧”，小说中充满了悲的情调，但是这部作品却也并不全然是悲剧性的。每一个人物的遭际都是不幸的，他们的人生是坎坷的，但他们最终结局却是充满希望的。在小说的第三章“安东乡”中，表现出傅老爷子在儿子死后开始理解、同情同性恋者，并尽力帮助他们。傅老爷子的转变代表着将来社会道德标准的一种发展趋向，也是作者的美好希望。文中主要写的三位父亲都是军人，一方面有着作者自身的影子，一方面军人会比普通人更为强硬，更为注重荣誉、门风等等。当年的傅老爷子下令枪毙了二个在野地里苟合的士兵，他的不谅解也使得儿子自杀，这么一个强硬的老人现在却对这些“青春鸟”们充满了同情。他的转变比普通人更具有代表性和说服力。
白先勇作品中写的就是人性，人最基本的、与生带来的感情。他认为每种感情都是属于个人的感情，都值得尊重。白先勇将心中的想法诚实的写出来，他希望人们给予同性恋者公平的对待。正如他在《写给阿青的一封信》中说到：“阿青，也许你现在还暂时不能回家，因为你父亲正在盛怒之际。隔一些时期，等他平静下来，也许他就会开始想念他的儿子。那时候，我觉得你应该回去，安慰你的父亲，他这阵子所受的痛苦创伤绝不会在你之下，你应该设法求得他的谅解。这也许不容易做到，但你必须努力，因为你父亲的谅解等于一道赦令，对你日后的成长，实在太重要了。我相信父亲终究会软下来，接纳你的，因为你到底是他曾经疼爱过，令他骄傲过的孩子。”这几句话再一次表现出父亲代表了社会权力，而父亲的谅解则代表了社会对其的承认。同时也表现出作者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他认为父亲会原谅阿青，整个社会也会逐渐接受这些同性恋者，人们的道德观念也会渐渐发生改变。
白先勇用他那悲天悯人的情怀写下了《孽子》，向我们展示了同性恋的世界，他将这种悲悯情怀用他的笔带给了无数的读者，使读者感受到了同性恋者的命运的坎坷、感情的真挚，从而对其由鄙视转变为同情，又从同情慢慢转变成理解。他们为了追求属于自己的感情，宁愿与整个社会为敌，这种勇气就值得敬偑。现在社会与白先勇创作的时代人们的观念已经有所不同，但是本质并没有发生改变，大多数人都是冷漠的看待这些同性恋者，当遇到同性恋时，潜意识中的鄙视与嘲弄就会表现出来。《孽子》中所体现出的这种新道德观是从人性角度出来，追求人本能的情感需要。它并不是在全面否定传统的道德观念，只是希望抛开传宗接代的思想和儒家道德观念，让人的道德标准多元化，能给同性恋者一个生存的空间，不再面对异样的眼光。
参考文献：
[1]《孽子》二重奏.台湾：文讯月刊，1972，1.
[2]黑暗王国的神话—访白先勇探讨《孽子》.台北：中国时报，1972，9.
[3]刘剑萍.情孽的人性探索——浅析《孽子》的思想文化意蕴.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07，1.
[4]白先勇.孽子.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2.
[5]白先勇.写给阿青的一封信.第六只手指.上海：文汇出版社，2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