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本文从叙事手法、人物塑造两个角度试对莫言《檀香刑》中人物美丑塑造方法进行总体赏析，通过绘制美丑圆形对照结构来挖掘作者化丑为美的独特方法，尝试揭示莫言创作的目的及独特之处。
　　关键词：檀香刑 叙事 美丑
　　莫言的《檀香刑》不仅是一部汪洋恣肆、激情迸射的作品，而且体现了作家化丑为美的独特审美和叙事视角，还有他全方位、多重唱的人物形象刻画，使他以镇定自若的方式，用冷静的镜头将那些疯狂且病态化的人物展示于读者面前。
　　一、由叙事手法看人物的美
　　小说的发展有两条线：主线是猫腔班主孙丙因杀死调戏妻子的德国工程师，被处以檀香刑；副线是县令钱丁、孙丙女儿孙眉娘、刽子手赵甲和他的智障儿子赵小甲之间的情感纠缠。在《檀香刑》中，莫言运用了传统的“凤头、猪肚、豹尾”的叙事结构。小说凤头部以除孙丙外的四位主人公的自述方式交代将要展开的剧情，人物性格和关系一并带出，而语言各带有身份特色，为猪肚部的事件展开铺陈到位，最后以一个个酷刑而终。
　　在整个人物关系中，杀人者与被杀者，统治者与其工具，权力与民间，这些不同的社会势力被血肉相连地纠结到一起。面对小说中各类人物，作者巧妙地运用非聚焦型的视角类型，从所有角度观察被叙述的故事，不断调动叙述视角进行相互切换，既有人物的第一人称叙事，又有叙述者的第三人称叙事，并通过每章开始的猫腔唱词，作为不同人物视角转换的过渡。
　　赵甲割下第五十片钱肉时，钱的两边胸肌刚好被旋尽。至此，他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十分之一。徒弟给他上了一把新刀。www.11665.COm他喘了两口粗气，调整了一下呼吸。
　　俺把小抽屉里的故事过了一遍，没有郭猫的故事。高兴高兴真高兴，这是一个新故事。俺把第一百四十二个抽屉拉开了，等着装郭猫。
　　作者在这里运用了两个视角进行描写，第一段是处在故事之外的“我”，第二段是从小甲的视觉叙述。
　　在凤头和豹尾部，作者严格依照人物视角进行心理叙事。孙眉娘、赵甲、小甲、钱丁和孙丙自说自话，仿佛不同声部的独唱；而在猪肚部，作者则采用第三人称的“上帝的眼睛”，时而俯瞰故事中纷繁复杂的群体生活，时而窥视各类人物隐秘的意识活动。通过将不同声部的独奏混成整体，构成一部集荒诞、悲怆、温柔、残酷于一体的交响乐。
　　孙眉娘在亲情与爱情之间的呻吟，钱丁在抱负与良心之间的呻吟，孙丙在尊严与屈辱之间的呻吟，赵甲在忠诚与违心之间的呻吟，最后都死在小小的升天台上，死亡是这部混沌交响乐的尾音。这种故事里套故事，故事与故事在文中不断重复与衔接，从不同侧面对故事进行主体展示的叙事方式，正是巴赫金所言的复调式文本结构，让不同人演绎各自生活情状，在时空拼凑中形成多声部齐鸣的华丽叙事乐章。
　　二、由形象塑造看人物的美
　　（一）人物关系中体现的象征性
　　小说中人物的个性和背景非常明确，在刑场上，施刑者、受刑者、判刑者和坎坷者的身份被那个严酷的社会强压在赵甲、孙丙、钱丁、孙眉娘身上，他们唱出了那个黑暗时代芸芸众生的主旋律。他们复杂的伦理关系，带出的不仅是亲情、爱情关系，而且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敌对关系，一种你死我活，凸显自我人生价值的利益关系。小说中三个重要角色孙丙、赵甲和钱丁，通过孙眉娘这一特殊纽带联系在一起，每个鲜活异常、性情勃发的生命个体，最后都无一例外地遭受到一次又一次毁灭性打击。
　　在四者的冲突关系中，“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赵甲是整场演出的催化剂。在他身上，展现出当时一种冷酷无情的病态人性。他象征了残酷的大清国家机器，以代表政府杀人为职业，是忠于政府、对国家命运漠不关心的走狗。从他对偷盗库银的库丁施刑的腰斩，对刺杀袁世凯的钱雄飞施刑的五百凌迟，对抗德孙丙施刑的檀香刑等等，从赵甲这一独特视角透视出当时中国人的人性以及王朝衰败的必然进程，令人既惊叹又心寒！
　　钱丁，一个典型的传统士大夫形象。毫无人性的黑暗时代让他怀才不遇，现实让他明白，拥有良知、同情心和正义感是远远不行的。就算有一官半职，但作为为清廷服务的人，他连堂堂正正做人的选择也由不得自己。
　　余浑身麻木，如被点击，冷汗涔涔，浸透衣衫，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卑职鼠目寸光，器量狭小，得罪姥姥，冒犯天威，罪该万死，还望大人饶恕。
　　“软”“跪”“

磕”的动作描写惟妙惟肖，对于钱丁这位有点抱负又优柔寡断的知县大人，是暗示当时政治的溃退。但在经历德国总督等事件后，此人一贯为官虚伪的一面慢慢削减，更多的是良心发现，便抛开一切功利奢望，冒死杀了遭受残酷刑罚煎熬的孙丙，自己也躺倒在刑场上。
　　在刑场上处于被动地位的受刑犯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刽子手再杀人不眨眼，如果没有犯人在台上的“必要呼应”相配合，就不会显示出《檀香刑》更残酷的一面。所以，最为震撼人心的当属遭受檀香刑的民族英雄孙丙，他以自己独有的人格魅力，将残酷的刑场彻头彻尾地演变成一场壮怀激烈的人生大戏的戏台。受刑者民族英雄孙丙，从妻子被德国侵略者屠杀开始反抗，到成为义和拳领导，举起反抗德国侵略者的旗帜，再到最后他受刑的场面，莫言一步步蓄势铺垫，将小说推向真正的高潮。受刑开始时，他高唱着哀绝人寰的猫腔，愤怒地控诉袁世凯之流的卖国嘴脸。遭受酷刑后，他改唱为骂，痛斥专权者的奴性与凶残。从孙丙身上，反映了那个时代在国家败落、官员懦弱的情况下，中国人民的命运。
　　（二）人物的美丑圆形对照结构
　　小说中最美的人物就是女主人公眉娘。虽然对她描述不多，但却把她放在了联结其他任务的中心点上。一个女子与她的三个爹，还有其傻丈夫之间的复杂伦理关系，让她有种满身天然率真、无所畏惧、执着不懈的性格美。为了爱，她舍尊严、被嘲讽，上求神仙、下遭屈辱，给人以绝望中的希望。
　　在莫言以往的小说中，女性形象多是为满足男性欲望，充当命运筹码的工具。如《丰乳肥臀》中，上官想弟以自己的肉体为筹码换来全家温饱，乔其莎为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渴望，不得不用自己的身体换取张麻子的馒头。但眉娘和《红高粱》里的“我奶奶”一样，是爱的化身，与周围那个充满仇恨的世界形成了反差。她对钱丁的爱是纯洁的、发自内心的爱；她对自己傻丈夫赵小甲的爱，更类似于母爱；她对于父亲的爱，是一个孝顺女儿无微不至的亲情之爱。她的爱被社会的条条框框制约着、束缚着，即使只是一厢情愿，她也无怨无悔。 　最后，檀香刑施刑时，眉娘由爱而生恨，变得爱恨交加，钱丁也同样欲爱不能、欲罢不休，两人都被彻底推向生命的两难境地和无助的情感刑场。悲剧的结局，告诉人们整场演出的幕后黑手，就是强权体制的独断专横，是封建腐朽制度对人性意志的摧残。
　　《檀香刑》的人物形象与雨果《巴黎圣母院》的人物塑造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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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径向对照：1.眉娘与赵甲：中心对照，有情与无情，温情与冷酷；2.眉娘与钱丁：不顾一切、执着不懈追求爱的勇敢，与欲爱不能、欲罢不休的胆怯，爱与恨的交织；3.眉娘与孙丙：父女相依，真诚亲情，有情有义，同为在悲惨命运中不屈不挠、挣扎到最后的英雄；4.眉娘与赵小甲：“名义夫妻”，母爱关怀与恩将仇报，有知与无知。
　　弧向对照：1.孙丙与赵甲：亲家，复归人性与人性畸变，道义与亲情，荣与辱，尊严与屈辱；2.孙丙与钱丁：情与义，善与伪；3.赵小甲与钱丁：情敌关系，爱与恨；4.赵甲与赵小甲：父子，同为刽子手，但前者为有知的冷酷，后者为无知的天真。
　　以上美丑圆形对照结构，体现了莫言的善与恶、美与丑的美学思想，并把审丑作为审美的依据，人性越丑陋越能突出美的可贵，甚至以丑为美，把丑恶作为讽刺社会、装饰社会黑暗的美化工具。当我们看完故事，回头一看，才会猛然发觉，原来这只不过是封建制度与人性矛盾冲突中的一幕戏，我们不知不觉间也成了这幕戏的一分子，后知后觉间，我们感受到了人性善良伟大的一面。
　　莫言曾提到过，只要将他自己的审美理想投向大地，投向那一片自由、放达而又充满血性的田野，他的所有艺术感觉似乎在一瞬之间便获得了完全的释放。在《檀香刑》中，莫言自始至终都恪守民间文化立场，保持平民化的叙事。他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和人物塑造方法，达到其创作目的——反映时代丑恶的一面，由此引发人类对自己行为的思考。这种对审丑艺术的追求，不仅是用“过滤”眼光对待生活和艺术，而且更是怀疑而非肯定。莫言用他神奇而美丽的笔法导演出了一场华丽演出，他用欣赏的目光去审视丑、表现丑，给予扭曲的社会和人性最大的檀香刑，唤起无数人的反思。
　　参考文献：
　　[1] 洪治纲.刑场背后的历史——论《檀香刑》[j].南方文坛，2001（6）.
　　[2] 杨经建.“戏剧化”生存：《檀

香刑》的叙事策略[j].文艺争鸣，2002（5）.
　　[3] 莫言.檀香刑[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