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黑夜”作为新时期女性诗歌的“主题语象”，烛照着女性诗歌意象内在机制的嬗变和艺术新质，其与女性在自然性、色彩、心理结构、历史文化四个方面的相似性，呈现的公共化“历史排场”内涵以及从女性生命经验层面对生理、心理、性进行富有弹性的解析，冷静审视诗歌意象内涵的变革和拓展。
　　【关键词】黑夜 女性 意象 异质同构
　　
　　 格式塔心理学所谓异质同构是指不同事物在同一结构中的联系。相应的，在诗人的取象问题上应该注意在不同事物间寻求和展现它们的相似转捩点，即在同一结构（同一情境、同一语境、同一时空）中发现哪怕差异甚远的事物之间相近、相通的属性和特征，这与“远取譬”（朱自清语）的空间意指模态具有异曲同工之妙。
　　 阿恩海姆在著名的“力的结构”中指出，不具意识的事物，也具有其自身内在的表现性，它与人类的情感构成某种对应[1]，不同事物的属性、质量、状貌、质地，乃至先验命名、预设意义和价值都可能在同构关系中，经过适当的变形、组接、错位、转换而获得共通性、同一性。我们借此反观“黑夜”意象，其在女性诗人的主观情思作用下，经过诗人主体的表现性处理，黑夜与女性之间在物与心、客观与主观、外阈与内界之间形成一种富于张力的对应性结构“网结”，“黑夜”意象被“放进一个关系”（瑞恰慈语）。那么，这一“关系”在黑夜与女性的同一结构中是如何协同凝聚的呢？
　　 一、自然性溯源
　　 女性内分泌的不规律与黑夜稳定性、控制性的阙如。女性内部组织具有极大的不稳定性，新陈代谢的活跃、循环系统的失衡、女性荷尔蒙的紊乱等刺激了内分泌系统，不规律的内分泌作用于交感神经系统，使交感神经系统愈加兴奋，所以神经与肌肉的控制会失常。WWw.11665.com这种不稳定性与缺乏控制，构成了女人唯情论的基础，相对而言，女人更易动感情，如流泪、歇斯底里地大笑和神经质等。女性的这种生命机能也更易于在黑夜里释放生理电波，因为黑夜充满不安定的神秘因子，故而不易把捉和拿捏。黑夜的中心与重心的缺失导致不平衡的“内觉”，于是，黑夜的物理不平衡与女性的生理不平衡之间重合，形成了“喘息”的空间。
　　 女性生物本体的柔、弱、隐与黑夜性状的阴、衰、晦。平均来说，女性比男性矮，体重比男性轻，骨骼较为纤细，肺活量小，血液比重小，肌肉量相对低于男性，而脂肪量则相对高于男性等等，似乎“脆弱啊，你的名字就是女人”（莎士比亚语）是有其物质前提的。这些所谓“弱点”与黑夜和白昼的分庭抗礼状极其相似。白昼轮换为黑夜，万物归于晦暗、平静、式微，呈现为衰微的“此在”。女性由于生物本体趋向柔顺，其生命机理也选择黑夜实现不同于男性的力度显现。
　　 女性躯体特征和经验与黑夜的包容性、遮蔽性。柏拉图的“洞穴之喻”是对于男女之间最明显的生理差异的最好象喻。女性独特的生理构造使女性具有了隐匿的经验，如月经、怀孕、流产、分娩等。女性的内部空间是封闭的、防护的、接受性的，生殖密码所决定的人类不同性别的身体结构与人们的空间反映有密切的关系，女性内部的空间决定了它对于外部空间的认识。“混沌”的黑夜包孕一切、化生万物，其包涵、遮蔽的物理特性与女性生理特性很相契合。
　　 二、色彩与视知觉
　　 黑色的亮度决定了黑夜向内收缩的视觉特征。夜的主色调是黑色，在眼睛看来，黑夜并不是由于光线的回归而引起的消极结果，而是那个黑色大斗蓬的主动降临，是这个大斗蓬将白天掩盖起来了。沉浸于黑夜，人的眼睛完全可以依靠自己的“智力”（适应或调节机制）把黑夜的物象色与所处的环境比较（无意识态度），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条件下将黑夜从它自己的背景中抽象出来进行认识（客观态度）。追根究底，黑色的亮度就是一种心理值。黑夜由光线亮度的改变而改变了人的空间感。由于视觉减弱，白昼的事物都融于黑夜中，心理视觉上产生万物一体的“混沌”感，即一种向内收缩的“视觉后像”。而女性“还原性视觉”的特征就是敏感而内向、感受性强而遇事隐忍于内心。这与黑色的视觉特征在向度上是一致的。
　　 色彩的情感表现要靠人的联想而得到。阿恩海姆曾说：“色彩能够表现感情，这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2]。黑夜本身萦绕的神秘色彩以其物理性能对人的生理、心理产生同构效应，极易使人生发联想、移情。色彩本身的表情性能是暗含多

种可能性的，“黑夜”的色彩视觉效应创造了多幅度的意象空间，女性在表情时必然有自己的选择。
　　 对色彩的选择与人的个性喜好有关。约翰·罗斯金认为：“最纯洁最有创见的头脑是那些最爱色彩的头脑。”女性与黑色结缘，一方面可能是由遗传基因决定的，因为色感基因在x染色体上，女性有两条x染色体；另一方面，“对颜色的喜好有可能与某些重要的社会因素和个性因素有关”[3]，在对色彩选择的探索中，一幅具有深刻意义的社会文化图景也就被随之揭示出来了。关于后者，留待后面详细论述。
　　 三、心理结构内窥
　　 女性的内倾个性模式与黑夜的忍耐性、接纳性、保护性。缘于生物本体和社会现实的合力作用，铸成了男女殊异的心理结构模式和个性特征。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归纳女性特征“具有生产的接纳性、保护性、实在性、忍耐性和慈母性的品质”[4]。因此，女性个性模式便可推衍为内倾情绪型：独处的愿望强烈，关注内心世界，善于内省，安静、有思想，感觉灵敏。女性的这种个体特质或潜质与黑夜的内视性、抒情性特质天然吻合。白昼产生的破碎和断裂感自然需转入黑夜寻找抗衡和避难居所。女性将视角指向向内的倾斜性与黑夜的心理定势不期而遇、一拍即合。
　　 女性情感指向的细、深、绵长与黑夜的朦胧空间感。女性心理学研究表明，女性在情感方面有“细”和“深”的特点，她们的情感常指向“细”小事件，特别是人际间的微波涟漪；她们的情绪体验深刻，而且持续时间较长。女性情感的特点在黑夜的朦胧空间感中可以发现同样印痕。黑夜作为一个三度物理空间，视野的广度较阔，视觉的深度较远，而且思维的周边深邃。这样，女性的情感与黑夜的空间重迭，构建了情感空间——承载情感的物象所呈现的可视空间。
　　 女性丰富的想象力与黑夜本身孕育的悟性。有科学研究表明，想象的能力有可能来自前额叶皮质层的特定区域，而妇女有构造特殊的前额叶皮质层与大脑连结，所以女性在想象力方面会有出色表现[5]。“颜色感应该是艺术家所特有的一种品质，是他们特有的掌握色调和就色调构思的一种能力，所以也是再现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基本因素”。[6]黑夜这个占据半个时空的物象是由想象编织的维度，他限宥了人们的活动范围，又在朦胧中延伸了人们思维的时空。黑夜本身孕育的悟性增殖与女性的网式思维相媾和，使人产生对黑夜这一自然本体无限可能性的遐想，美国诗人艾米莉·狄更生说得好：“可能性的慢引导线要靠想象力来点燃”。
　　 四、历史文化渗透
　　 西蒙娜·德·波伏娃的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变成的”虽不免激进，却有其片面的深刻。男权文化对女性生活方式、处世态度的规范强制，使女性心理在父系文化的传承中畸形化是毋庸讳言的。这与黑夜对社会行为活动的限制在公共象征层面达成紊合。而因历史文化的强制而形成的自卑感、被动性、依赖性等，就通过一代代的积淀，凝结在女性精神气质和深层心理中，成为女性的“集体无意识”。这种惰性的“文化心理积淀”（李泽厚语）与自《周易》始的黑夜——坤、地、阴、下、女人的象征隐喻构成了“互文”。除了以上的宏观而论，就微观而言，对女性性、生殖的生命活动的嫌恶、恐惧、禁忌与黑夜的隐秘性、私禁性活动的多发亦构成了无形象喻。
　　 女性自己的文化尚处于建构之中，女性剔除黑夜的文化渣滓，植入其新质的历史文化内涵，也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综上所述，我们似乎可以得出一个充满争议和悖反的结论：夜是属于女人的时间。女性在黑夜里水乳交融，流在“空白之页”上便是一首首惊魂“孤本”。
　　 参考文献：
　　 [1]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第625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
　　 [2]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第460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
　　 [3]鲁道夫·阿恩海姆《艺术与视知觉》，第474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版
　　 [4]弗洛姆《爱的艺术》，第32页，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
　　 [5]海伦·费希尔《第一性》，第24页，辽宁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
　　 [6]黑格尔《美学》第三卷（上），第282页，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