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关键词:赫斯顿　女性成长　自我　女性主义英雄
　　论文摘要:赫斯顿的《他们仰望上苍》是美国非裔女性文学作品中的经典。文本中女主人公简妮·克洛福德的三次婚姻以及最终茶点之死引起不少学者的研究及争论。本文主要从女性成长小说的角度分析，从而得出结论:简妮在成长过程中不仅实现自我、发展自我，而且成了一名女性主义英雄。
　　赫斯顿的代表作《他们仰望上苍》，在该文本的开端，女主人公简妮·克洛福德的奶奶便发表了一段经典言论:“妮子，我是知道的，他们白人是所有一切的统治者。也许在大洋远处的某个地方有黑人掌着权，可是谁知道呢，我们也只能眼见为实。所以，他们白人扔下担子，叫黑人挑起来。黑人挑起了担子，因为他不得不这么做。但是他并没有一直担负着，而是把担子推给了黑女人。我是明白的，黑女人在这世上只不过是一只骡子。”简妮奶奶的一番话事实上向我们揭露的是黑女人的悲惨命运。而这段描述的经典之处是简妮奶奶指出了父权社会定义下的黑人女性们所遭受的种族与性别双重压迫。作为黑人，她们受到白人社会的种族歧视;作为黑女人，她们进而遭受白人男性与黑人男性的性别歧视及虐待。黑人女性被推到了边缘的边缘，只能作为他者而存在。因此，对于黑人女性来讲，谈及“自我”是极为奢侈的，更不用说自我的实现。而黑人女性往往也因此倾向于失去“自我”。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黑女人都对自己所处的非人处境无动于衷。有这么一些黑人女性，尤其是黑人女作家，她们急切地寻求黑人女性的自我。于是，在这些黑人女作家的作品里，女主人公在成长的过程中寻求自我并最终实现自我。www.11665.Com佐拉·尼尔·赫斯顿的《他们仰望上苍》便是其中一部经典的女性成长小说。在该小说中，女主人公简妮·克洛福德的成长过程便是她实现女性自我的历程。
    邦妮·胡尔·不列林认为，成长小说由于其对环境不利因素的强调、对幻想破灭、性格改变及走向成熟这一过程的强调，以及对由个人选择而引起的转变的强调，因此尤其适合现代女性用于表达女性的觉醒、自我意识的提高及自我身份的实现。《他们仰望上苍》便属于这一类文本。简妮的婚姻及她的女性意识的觉醒使她走上了自我发现、自我实现的朝圣之路。她的成长经历了这么一个过程:没有自我、寻求自我、自我实现及捍卫自我。事实上，简妮所经历的三次婚姻也就是她实现自我的过程，因为经历三次婚姻的同时，简妮成长着，在她成长的过程中，她发现并实现了自我，最后，当不得不捍卫自主的女性自我时，她杀了茶点，之后回归家园，与好朋友菲毕讲述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而这种倾诉不仅象征姐妹情谊，而且促进了其他黑人女性的觉醒。
    爱丽丝·沃克在《寻找母亲的花园》中，把黑人女性归为三类:曾经遭受严重虐待的女性;忍受着虐待的女性及从她们的“母亲”遗产里汲取力量以反抗的女性。简妮的奶奶属于第一类。她代表那些身心曾经皆遭受严重虐待的女性形象。譬如，她曾经被白人主子强奸，之后又遭女主人的折磨。甚至，她自己承受着女儿少年时为人强奸的苦痛。因此，她对女性遭受虐待这一事实深为恐惧并渴望能得到保护。这也便促使她为孙女安排婚姻。奶奶的目的是为简妮寻求安全及保护，因此，她逼简妮答应嫁给罗根·凯利克，一个拥有60亩地的老男人，奶奶认为他有能力为孙女提供物质生活保障，孙女将后顾无忧。洛瑞恩·贝谢尔指出:“简妮的奶奶老实地顺从于父权体系，因此传递给简妮的也只能是她曾经遭受的苦难，这说明了男性的压迫在黑人女性身上的一种悲剧性的传承。为了确保不再受压迫，奶奶为简妮安排婚姻，而这实际上是以牺牲简妮的自我为代价。因为作为一个年少的女性，出于一种女性的本能，简妮有自己的爱情憧憬，就像她在梨树花开时所想象的一般:“她看到了一只风尘仆仆的蜜蜂浸人盛开的鲜花圣殿里;无数的花尊弯下来迎接这爱的拥抱，镶满着梨花的梨树从根茎到最细小的枝条都在一阵阵欣喜中微微发颤，洋溢着喜悦。这就是婚姻。可见，简妮对于爱情、婚姻有自己的见解与向往。在她看来，婚姻必须充满激情并且是富有生气的互动。简妮意识到爱的真谛以及情感的重要说明她的自我意识没有泯灭，尽管她是下意识的。但是，奶奶的警告使她打消了实现这一憧憬的念头;奶奶的苦难使她不能听从内心的呼唤。由于恐惧，她选择包办婚姻，从而失去了自我;第一次的婚姻并不是因为爱，也就是说简妮的第一次婚姻正是她失去自我的阶段。
    简妮自我的失去主要表现在她与第一个丈夫罗根·凯利克及第二个丈夫乔·斯达克之间的关系，即简妮被置于传统定义下的男女关系之中。在男权社会里，男女关系主要体现在二元对立体系中，即主动/被动、统治/隶属、话语权/失语、凝视/被凝视等等。在这一体系里，女性往往处于不利的地位，她们难于发现并实现真实的自我。
    比如，在简妮的第一次婚姻中，与罗根相处时，简妮是失语的，她没有权利声张自己的意志;因为罗根宣称，简妮“不会去什么地方。他需要她在哪她就在哪”。而且每次简妮试着开口说话时，罗根不让她说;甚至当她拒绝为他铲粪时罗根便嘲笑简妮的身世，并威胁道:“简妮，今儿早上别跟我多话。不然，我让你看看我的厉害。我会操起那门门和那斧子砍死你，因此，我们知道罗根并没有把简妮放在与自己同等的位置上。相反，他威胁并试图巩固自己男性的力量，比如使用暴力。

    另外，罗根并不是出于爱情而娶简妮的，他只是试图占有她，就像主子占有骡子一般，他试图让简妮在田间，跟在骡子后面耕作。所以，在罗根眼里，简妮的地位也不过次于骡子。再者，罗根从不在乎简妮发自内心的表达。比如，简妮试着跟他说她会离开他时，他假装没听见，并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你最好闭嘴!”自知被当成一头沉默的骡子，简妮此后也不多说，从表面上看，简妮似乎顺从了他，而结果是以出走来反抗。“她干吗浪费这么多时间?一种全新的感觉和变化袭来。”“即使乔没在那里等她，这种变化终归是好的。
    离开罗根，嫁给乔，简妮的第二个丈夫，简妮便开始了寻求自我的历程。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失去自我的阶段就此结束。与乔结婚实际上是她“无我”阶段的延续。
    罗根把简妮当成骡子使唤，而乔则把简妮当成玩偶，即他的装饰品及所有物。事实上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我们便可以意识到吸引乔的只是简妮的美貌:“让你去犁田!猪都不用干活了，更不用说是让你去犁地!你是一个漂亮娃娃，天生是为了坐在门廊的摇椅上，扇着扇子，吃着别人专为你种的马铃薯。可见乔并不是带领简妮去开阔视野，而是把她物化为自己的玩偶与摆设。再者，他不让简妮有自己的声音。比如，当他被选为市长的时候，别人邀请简妮发言，可他拒绝了:“我妻子对发言的事儿一无所知。我娶她不是为了让她在大众面前发言。她是个女人，她应该呆在家里。乔进而不让简妮与村民接触，以免她从中发现自我。他的理由是“他不想让她跟在这些粗人的后边说话”。相反，乔继续在众人面前宣称简妮是“市长夫人”，即用身份把她与市民们隔绝开来，这样简妮就无法发表自己的想法，而只是作为乔的附属物而存在。因此，简妮在她的第二次婚姻中不仅没有了自我，而且寻求自我变得更为艰难。
    此外，乔力图占有简妮的另一个例子是他不让简妮在公众面前显示她的美丽。当简妮离开她的第一个丈夫时，她扔掉了围裙，这意味着对自己、对妇女的一种解放。但是，当别人夸简妮的头发美丽时，乔并没有引以为豪。相反，他嫉妒了，并让简妮戴上头巾。因为乔只是想在公众面前炫耀简妮的美，而她的美丽是因为她是他的所有物，简妮的美只能属于他。可见，头巾成了束缚女性的另一种象征。

    从简妮的前两次婚姻中我们得知，罗根与乔只是把简妮当成他们的所有物，为他们使唤或炫耀。在这种情形下，简妮不可能实现自我;但是，她开始反抗。当简妮逐渐意识到乔并没有同等对待她时，她试图过着“双重生活”:“她发现她有好多想法、好多感受从未向乔提起，从不让他知道。一些事，她装了起来，把它们置于心里的某些地方，乔无法找到.她为某个从未谋生的男子保留着情感。她现在知道怎么做做面子，同时藏起内心，她懂得如何做到不混淆。
    所以，当简妮学会分离自己的内心与表面之后，便开始争取话语权，进而把握自己的生活。当乔奄奄一息时，她向他吐露自己的心声:“你不是我跟着从那大路逃走的乔—我离家出走本想跟你一起好好维持我们这个家。但是，你并不满足于此。你排斥我的思想，从而为你的思想腾出空间。”“这下子你快死了，你也发现，在这世上如果你还想得到爱与同情，你得让你身边的某人也得以抚慰。可是，除了你自己，你从未试着抚慰别人。你太忙了，忙着听自己的脂噪。我们知道，起先乔是想镇住简妮，令她不能言语，但最终他自己反而被镇住了。另外，简妮对乔及第二次婚姻的失望让她认识了自我及自己真实的情感。她的女性意识觉醒了，并继续寻求着自我。
    简妮自我的实现是在她的第三次婚姻中。也就是说，她的第三个丈夫，茶点，促使她实现自我。如果说简妮在前两次婚姻中的形象是“骡子”及“玩偶”，那么，她是以“合作者”的身份与茶点相处的。而他们之间的关系是“索取/给予”这样的互动关系，是男女、夫妻之间的一种真诚、亲密的交流关系。因此，传统父权社会的夫妻关系就此而颠覆。

    茶点不仅抚慰并支持简妮。玛瑞尔·泰认为茶点帮着简妮认识自我:“他并没有告诉简妮她是谁，是什么样的人，相反，他让她自己发现自我。他成了她的一面镜子，但是反射的是她自己的影子。因此，与茶点相处，简妮有机会从自己出发认识自我，而不是像以往，对自己的认识主要来自别人对她的界定:“从奶奶、罗根以及乔他们那里，简妮知道的是一个业已完成的文本、一个她所属角色的定义;别人期待她遵循这定义。然而，在茶点这里，她得以自己去创造文本，自己去规范自己的角色。譬如，茶点邀简妮跟他一块干活，她也可以穿工作服并和大家在地里劳作。简妮甚至可以畅所欲言，而这对她来讲是欢欣鼓舞的:“惟有在这儿，她才能想听就听，想笑就笑，甚至想说就说。因此，我们看到简妮每天都在成长，都在认识白我。而在这过程中她经历的是从失语到言语、从“无我”到“有我”的转变。
    就如麦克尔·阿克沃德所言:“或许，近来美国非裔女性的作品及其文本批评中的一个主要成分就是努力讲出被压抑的、无以言说的黑女人的故事。因为，对女性来讲，话语权的失去已经不分种族及文化的界限。在四十年的婚姻生活中，简妮严重失语，但是她努力让自己拥有自己的声音。她话语权的获得不仅是为了交流，更重要的是在获得话语权的过程中，她寻求自我、实现自我。因此，简妮在第三次婚姻中似乎已经实现了自我，甚至实现了自己的爱情梦。然而，为什么茶点最终面临的是死亡，而且是死于简妮的手中?从文本中，我们知道简妮必须作出选择:是等着为茶点所杀，还是杀死茶点?简妮虽然实现了自我，但她仍须捍卫女性自我。因此，茶点必须死。也就是说，简妮与茶点的爱促使简妮女性意识的觉醒及自我的实现，但是茶点进而阻碍了简妮女性自我的充分发展。从中我们可以推论:男性既可以促进女性实现自我但同时也威胁着女性自我的实现与发展。为了全面的解放及完全的独立，当茶点的狂犬病发作并危及简妮的人身安全时，简妮不得不杀死茶点。
    从另一个角度讲，简妮与茶点的关系本身隐藏着某些矛盾。因为，随着故事的发展，我们看到的是茶点也像罗根、乔一样想占有简妮。比如，茶点的嫉妒以及施展传统意义上作为丈夫的权力的企图口他让简妮在经济上依赖他:“我不需要你的支助，用我的钱就够你吃，够你穿的了。另外，尽管茶点也让简妮跟他一起去工作，但是他总是安排她做和其他女人一样的活。进而，茶点又反对简妮跟他一块玩赌博游戏，因为他认为这不符合女性身份。因此，简妮在茶点心目中的位置其实仍是附属的。
    由是观之，简妮对女性自我的捍卫其实是为了能够独立于男性世界。因此，她成长为一名女性主义英雄，特别是最后她与菲毕姐妹情谊的实现。因为，菲毕听完简妮故事后的反应是:“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一下子高了十英尺。我不在对自己满意了。我是说，我要让萨姆带我去钓鱼。因此，简妮不仅开阔了菲毕的视野，作为一个女性主义英雄，她同时又引导着黑人女性去发现自我、实现自我。
    综上所述，赫斯顿塑造的简妮，她从一个普通的黑人女性成长为一名女性主义英雄，从而成了女性成长小说史上的一个典型代表。与此同时，赫斯顿向读者传递一个富有颠覆性的信息，即异性爱可以促进女性自我的成长;然而，男性在此过程中，只能作为“他者”，这里的“他者”并不是意味着男性是附属的，而是指当他们帮助女性实现自我之后，男性可能跳不出男权文化的限制，成了女性发展的绊脚石，那么为了巩固女性自我，为了全面解放女性，姐妹情谊便成为女性自我肯定及发展的理想中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