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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精神污染中经济理论界的两大事件

反精神污染中经济理论界的两大事件

  说到底,改革是权力和利益的调整和重新分配,因而对于改革开放,社会上不可能意见一致,共产党高层也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从1980年代初关于计划与市场的争论中可以看出,陈云坚持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而邓小平主张计划和市场结合,发展商品经济,他们也各有一批自己的拥护者;但在维护共产党的统治和治理上,陈云和邓小平则完全是一致的。因而,他们总是在暗中较劲,磕磕碰碰,分分合合,并根据形势的变化和统治的需要,一会儿高举四项基本原则,大反资产阶级自由化,一会儿大讲改革开放,推进市场化。也会今天你这样讲,明天他那样讲,让第一线的人无所适从,左右为难。还可以互相让步,相互支持,陈云可以批示同意赵紫阳关于有计划商品经济的观点,邓小平也会发动对精神污染的批判。这里既有对形势的判断,也有对力量的权衡,还有对前途和利益的考量。
  本文讨论反对精神污染过程中思想控制和学术自由的博弈和较量,内容比较丰富、意义比较重大,而框架结构相对简单,其中心是考察反精神污染中经济学界发生的两大事件。为此,本文的结构安排是,第1节讨论反精神污染是如何提出和推行的,说明了两大事件发生的背景;第2节以西北大学研究生张维迎《为“钱”正名》一文引起的争论,说明了经济学界反精神污染的前哨战;第3节记述马丁文章事件,说明了一篇普通的报刊文章是如何被歪曲、发酵和出口转内销而成为政治事件的;第4节再现了秦柳方小报告事件是怎么闹腾的,如何演完前传还有后传;第5节是对这两大事件的评论和反思以及从中得到的经验教训。WWw.11665.coM
  1.反精神污染的提出和推行
  1-1 反精神污染的提出
  反精神污染提出的直接动因是有关周扬讲话的分歧。一场学术报告演变成一个重大的政治事件,一桩盛大的喜事变成一场悲剧,且一直影响着中国政局和改革开放的发展,不能不令人深思。
  1-1-1 围绕着周扬报告发生的争论
  1983年3月18日是马克思逝世100周年。中共中央宣传部决定,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央党校等单位联合举办一个纪念马克思逝世100周年的学术讨论会,并提名周扬为主报告人。3月7日,在全国纪念马克思逝世100周年的学术报告会上,周扬做了《关于马克思主义几个理论问题的探讨》的讲话。
  周扬讲了四个问题:一,马克思主义是发展的学说;二,要重视认识论的问题;三,马克思主义与文化批判;四,马克思主义与人道主义的关系。在第四个问题中,周扬讲了异化和人道主义的问题,分歧和争论也集中在这里。
  周扬认为,“人是我们建设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目的,也是我们一切工作的目的,生产本身不是目的,阶级斗争、人民民主专政本身也不是目的”。“在马克思主义中,人占有重要地位,马克思主义是关心人、重视人的,是主张解放全人类的”,“而各种异化现象是束缚人、奴役人、贬低人的价值的。马克思和恩格斯理想中的人类解放,不仅是从剥削制度(剥削是异化的重要形式,但不是唯一形式)下解放,而是从一切异化形式的束缚下解放,即全面的解放”。进而明确指出,社会主义在其发展过程中,也会出现异化现象。他说,“承认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与反对异化,是一件事情的两个方面。社会主义消灭了剥削,这就把异化的最重要的形式克服了,社会主义社会比资本主义社会有极大的优越性。但这并不是说,社会主义就没有异化了。在经济建设中,由于我们没有经验,没有认识社会主义建设这个必然王国,过去干了不少蠢事,到头来是我们自食其果。这就是经济领域的异化。由于民主法制不健全,人民的公仆有时会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转过来作人民的主人。这就是政治领域的异化,或者叫权力的异化。至于思想领域的异化,最典型的就是个人崇拜,这和费尔巴哈批判的宗教异化有某种相似之处”。
  据邓力群讲,他当时正在医院检查身体,特意从医院赶到会场听报告,听着听着觉得有问题,“特别是关于异化问题。按周扬的说法,社会主义在发展过程中,会走向自己的反面,政治、经济、思想等方面都会异化,都会走向自己的反面。我觉得,他的这种说法与过去党的一贯说法不一样。我们历来讲,我们的党,我们的革命队伍,由于受到资产阶级和非无产阶级思想的影响,党员干部中会发生腐化变质现象。异化问题我过去没有接触过。现在周扬讲,社会主义本身要发生异化,社会主义国家在发展过程中必然走向自己的反面,政治、经济、思想上都走向自己的反面。这与过去长期的说法不一样。当时,我没有立即断定周扬的说法是错误的,只认为是新说法,有疑问:这种说法对不对?能不能站得住?另一个是人道主义的问题。我听周扬讲人道主义时,感觉他的语言和赫鲁晓夫的语言、提法差不多”。中宣部副部长贺敬之和理论局局长卢之超也有类似看法,而王震在听完报告后与周扬握手,认为讲得好,并且寻问“yihua”两个字怎么写。
  由于感到周扬的讲话有问题,3月7日下午,邓力群打电话给胡乔木说,“上午去党校听了周扬的报告,觉得有些观点和提法需要斟酌,希望乔木同志看看周扬的讲话稿”。第二天,《人民日报》独家发表了周扬讲话的详细报道,并预告“本报将全文发表”。邓力群看到后再次打电话给胡乔木,胡乔木说,“周扬的稿子已经看了,感到问题不少,不是删几句就可以改好的,不宜在《人民日报》发表”,“他的讲话内容,会前大家不知道,他的观点,没有报告中央并得到同意”。按说,既然是学术报告和学术观点,当然是文责自负,但是,在中国,还要得到中共中央的批准同意。这也是中国特色。
  3月10日,胡乔木带病率中宣部两位副部长郁文和贺敬之、文联副主席夏衍和王若水到周扬家,谈对报告的意见。胡乔木说,“人道主义问题,周扬同志的文章,讲得比较周到,但有些问题还没有鲜明地提出来或者还讲得不够圆满,倘若就这个样子拿出去,可能产生一些误会。文章中有些话是不可取的”,“我是赞成人道主义的。但是我看到周扬同志的文章,抽象化的议论比较多,离开了社会主义运动的实践”。“周扬同志您年高德勋,年老体弱,是否可以‘宜将剩勇追穷寇’,将文章未涉及的地方或未说清楚的地方,索性说清楚一些,然后再出单行本”。“周扬同志在文艺界是很有影响的。周扬同志文章发表出来也会影响很大的,因而希望周扬同志能够将论点搞得更完整一些,修改好了正式发表”。胡乔木临别还郑重其事地说,“今天的意见不是我个人的,我是同耀邦同志商量了的,他特别提出要我用他的名义希望你把文章修改好了再发表”,而且胡乔木不赞成这个时候在报纸上大张旗鼓地宣传人道主义,他建议周扬文章修改好以后,作为学术文章在《哲学研究》上发表。笔者认为,如果是学术讨论,似乎也不应当有时间和地点的选择和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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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医院后,胡乔木又打电话给郁文和周扬,“关于异化问题我忘记谈了。我想马克思早期说的异化和晚期说的不一定一样。不管一样不一样,社会主义将它应用过来,不加区别,不对。用这个名词要加以区别。如果因为(社会主义)社会中有非人道现象,同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非人道现象混在一起,就把问题谈乱了。一个是非基本的现象,甚至是非法的;一个是基本的现象。我这个意见将另外写信告诉他们。如果有关同志谈到这个问题时,可把这个意见补上”。
  胡乔木谈话的态度是诚恳的和谦恭的,但是谈话的内容和提出的建议(实际是做出的决定)在体制内是不容置疑的。周扬只能服从和照办,不能有其他选择的权利和自由。然而,《人民日报》已经刊登了预告,如果不发表,不仅《人民日报》失信于读者,而且周扬也无法向世人交待。《人民日报》是遵命办报,反反复复和自食其言过去不少,今后也断不了,而周扬食言却有违他劫后余生形成的思想理念和做人原则。文革前,周扬作为知识界和文艺界的霸主,跟随毛泽东整人不少,胡风事件即为其一,伤及无辜,冤狱无数,造成万马齐喑的局面。文革中他自己也被整肃,尝到了挨批挨斗的滋味,切肤之痛唤醒了他尚未泯灭的人性,痛感人权和自由之重要。文革后,他一方面向过去错误批判的人认错检讨,赔礼道歉,即使对方埋怨、奚落,甚至恶语相加,他都笑脸相迎;另一方面,他想用自己从血的教训中悟到的道理总结共产党过去的经验教训,为共产党的改革寻求新的思想理论,因而选择了人道主义和异化这一题目。现在,胡乔木的谈话无非是要他放弃这一切,这也许比挨批斗还痛苦。于是,这场斗争看来不可避免。
  3月16日,周扬报告全文在《人民日报》发表。对此,邓力群以中宣部部长名义,下令《人民日报》正、副总编辑秦川、王若水检查违反组织纪律,胡乔木要中宣部向中央报告。4月20日,中宣部给书记处打了报告《中宣部关于〈人民日报〉不听招呼全文发表周扬同志长篇讲话的情况和处理意见》,附有胡乔木与周扬的谈话,周扬给邓力群、胡乔木和胡耀邦的信以及秦川和王若水的检查。胡耀邦看后认为是学术问题,不必那么紧张,同时也把材料送给邓小平等。周扬也向邓小平送去有关异化的材料。
  1-1-2 邓小平动员清除精神污染
  “清除精神污染”一词的发明人不是邓小平,而是邓力群。1983年6月4日,邓力群在中央党校发表讲话,批判周扬等关于异化和人道主义的观点,使用了这个霸权话语。后为邓小平接受和采纳。
  9月7日,邓小平要邓力群帮助他起草十二届二中全会讲话稿,并决定只讲两个问题,一是整党不能走过场,二是思想战线不能搞精神污染。并谈了他对异化问题的看法。他说,说社会主义会发生异化,“实际上是对马克思主义、对社会主义、对共产主义没信心”,“这些观点,说它‘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帜’,可能太重了,可以说它是‘以马克思主义的面目出现’。这不是马克思主义”,“周扬送来的材料,我一看,马克思在什么范围内讲这个,清清楚楚。这个材料帮不了周扬的忙”。在这里邓小平没有用修正主义这顶帽子,但是,他和邓力群、胡乔木实际上把周扬看作是修正主义。
  10月12日,邓小平在中共十二届二中全会上作了《党在组织战线和思想战线上的迫切任务》的讲话。在简单地肯定了成绩以后,邓小平说,“理论界文艺界还有不少的问题,还存在相当严重的混乱,特别是存在精神污染的现象”。“有相当一部分理论工作者,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实践中提出的种种重大的理论问题缺乏兴趣,……有的同志热衷于谈论人的价值、人道主义和所谓异化,他们不是在批评资本主义而在批评社会主义。人道主义作为一个理论问题和道德问题,当然是可以和需要研究讨论的。但是人道主义有各式各样,我们应当进行马克思主义的分析,宣传和实行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在革命年代我们叫革命的人道主义),批评资产阶级的人道主义。资产阶级常常标榜他们如何讲人道主义,攻击社会主义是反人道主义。我没有想到,我们党内有些同志也抽象地宣传起人道主义、人的价值等等来了。……至于‘异化’,马克思在发现剩余价值规律以后,曾经继续用这个说法来描写资本主义社会中工人的雇佣劳动,意思是说工人的这种劳动是异已的,反对工人自己的,结果只是使资本家发财,使自己受穷。现在有的同志却超出资本主义的范围,甚至也不只是针对资本主义劳动异化的残余及其后果,而是说社会主义存在异化,经济领域、政治领域、思想领域都存在异化,认为社会主义在自己的发展中,由于社会主体自身的活动,不断产生异已的力量。他们还用克服这种所谓异化的观点来解释改革。……上面这样的观点,不是向前发展,而是向后倒退,倒退到马克思主义以前去了”。
  在文艺界,“一些人对党中央提出的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口号表示淡漠,对文艺的社会主义方向表示淡漠,对党和人民的革命历史和他们为社会主义现代化而奋斗的英雄业绩缺少加以表现和歌颂的热情,对社会主义事业中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少站在党的积极的革命的立场上提高群众的认识,激发他们的热情,坚定他们的信心。相反,他们却热心于写阴暗的、灰色的、以至于胡编乱造、歪曲革命的历史和现实的东西。大肆鼓吹西方的所谓‘现代派’思潮,公开宣扬文学艺术的最高目的就是‘表现自我’,或者宣传抽象的人性论、人道主义,认为所谓社会主义条件下人的异化应当成为创作的主题,个别的作品还宣扬色情。这类作品虽然不多,但是它们在一部分青年中产生的影响却不容忽视”。
  邓小平认为,“无论在理论界或文艺界,主流还是好的和比较好的,搞精神污染的只是少数。问题是对这少数人的错误言论缺乏必要的批评和有力的制止措施。精神污染的危害很大,足以祸国误民。它在人民中混淆是非界限,造成消极涣散、离心离德的情绪,腐蚀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助长形形色色的个人主义思想泛滥,助长一部分人当中怀疑以至否定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的思潮”。基于此,邓小平提出“加强党对思想战线的领导,克服软弱涣散的状态,已经成为全党一个迫切的任务。不仅理论文艺界,还有教育、新闻、出版、广播、电视、群众文化和群众政治思想工作等各个方面,都有类似的或其他的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整个思想战线的工作都需要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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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邓小平的报告,周扬很紧张,并在二中全会分组会作了自我批评。邓力群认为这个问题解决了,而邓小平看到简报后却不答应。他把胡乔木和邓力群找去,对他们说,“周扬写了一两万字的文章登在报纸上,就这么几句话能交待过去吗?不行。周扬应该公开作书面的自我批评,登在报纸上”。鉴于周扬年事已高,胡乔木出主意,建议周扬用答记者问的形式做变通的自我批评。新华社写出稿件后,周扬又在后面加了几句话,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稿子拿到书记处讨论时,胡耀邦说,又作自我批评,又坚持自己的观点,这怎么叫检查,他主张把周扬的保留意见删去。可见,这哪里是周扬个人的自我批评,而是政治斗争中的策略和把戏。11月6日,“周扬同新华社记者谈话”在《人民日报》发表。事后周扬又感到上了胡乔木的当,此事也就成为周扬的一块心病[1]。
  1-1-3 胡乔木批判周扬
  1984年1月27日,胡乔木在《人民日报》发表了《关于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不点名地批评周扬的讲话。他把问题提到了坚持还是反对马克思主义的高度,一下子就给周扬的问题定了性。胡乔木首先区别了人道主义的两种含义,一个是作为世界观和历史观,一个是作为伦理原则和道德规范,进而明确指出,“现在确实出现了一股思潮,要用作为世界观和历史观的人道主义来‘补充’马克思主义,甚至把马克思主义归结为或部分归结为人道主义。有同志提出了‘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这样的根本性的理论命题,有的同志宣传‘人-非人-人’(即人异化为非人,再克服异化复归为人)这样的历史公式,一些同志认为‘不但资本主义社会有异化,社会主义社会也有异化’,一些同志热衷于抽象地宣传‘人的价值’、‘人的目的’这类人道主义口号,认为靠它们去克服‘异化’。如此等等的说法,提出了这样一些根本问题,究竟应该怎样看待人类历史的发展,怎样看待社会主义社会的发展?究竟应该用怎样的世界观和历史观,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还是人道主义的唯心主义,作为我们观察这些问题和指导自己行为的思想武器”。
  胡乔木的文章也讨论了四个问题:一,究竟什么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二,依靠什么思想指导我们的社会主义社会继续前进;三,为什么宣传和实行社会主义人道主义;四,能否用“异化”论的说法来解释社会主义社会中的消极现象。特别是后面两个问题,批判的矛头直接对着周扬的讲话。
  1-1-4 一点评论
  从以上的叙述中可以看出,在反对精神污染的问题上,邓小平与胡乔木、邓力群的观点是一致的,他们仍然是用马克思主义的阶级观点来看待人道主义、人性等问题,而且认为只能从这个观点来看待这些问题,不允许从其他的观点来讨论这些问题。否则就是精神污染,就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就必须批判和清除。同时,从以上和后面的讨论可以看出,清除精神污染是由邓力群、胡乔木发难,由邓小平发动的一场不叫运动的运动。
  至于胡乔木为何发难?有人说是因为周扬抢了胡乔木的彩头,这个报告应当由胡乔木来做。笔者与当事人均无直接接触,不敢妄加猜测,但是,胡乔木要坚守和保持他中国马列主义理论权威的立场和形象,则是显而易见的。最有意思的倒是前引邓力群的两句话。一是“我觉得,他(指周扬)的这种说法与过去党的一贯说法不一样”。难道只能讲与过去党的一贯说法一样的话吗,那么还会有创新吗?难道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和市场经济的说法与过去党的一贯说法一样吗?这说明邓力群坚持和维护的是什么,也说明中国改革开放的做法在经济上和政治上是不一致的。二是“我听周扬讲人道主义时,感觉他的语言和赫鲁晓夫的语言、提法差不多”。正是赫鲁晓夫举起人道主义的旗帜,揭露了斯大林的专制和残暴,打破了对斯大林的个人崇拜,起到了解放思想的作用。同样,周扬讲人道主义也不是无病呻吟,并不是像胡乔木说的那样,离开了社会主义的实践,而是对中国30年社会主义实践的认真反思。难道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运动以及大办公共食堂,饿死几千万人是社会主义人道主义?难道反右派斗争和文化大革命中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也是社会主义人道主义?
  为什么不能抽象的讨论“人的价值”和“人的目的”?为什么必须从阶级观点来看待人道主义和人性问题,或者说,用阶级观点来看待人道主义和人性问题的实质是什么?既然可以抽象出“人”,为什么不可以抽象出“人的价值”和“人的目的”?既然同是为了人,为什么不能讲人的共同的价值和共同的目的?用阶级观点来看待人道主义和人性问题,实际上是把人作为实现某种政治目的的工具,而不是把人当作目的本身。这是斯大林和毛泽东的社会主义实践证明了的。为了实现人民公社和公共食堂的所谓共产主义目的,不惜以几千万人的生命为代价,为了通过文革来保持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的所谓纯洁性,不惜破坏几千年的传统文明。在阶级斗争的名义下,人不过是某些人实现个人野心的手段而已。
  至于社会主义社会有没有异化,这是一个事实判断问题,不是一个价值判断问题。周扬的说法是有根据的。比如,在政治方面,共产党的权力来自人民,这是大家都承认的,但是,在共产党统治和治理之下,没有权力制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收集整理衡和社会监督,一切权力归共产党,变成一切权力归党中央,最后是一切权力归毛泽东,于是出现了庐山会议和文化大革命,这是不是共产党权力的异化?再如,我们建立了一大批国有企业,国有垄断部门攫取了大量租金和利润,这些应当是全国人民的财产,人人有份,大家共享,现在却供国有部门的领导人挥霍。这是不是经济上的异化?再如,共产党是靠农民起家打天下坐江山的,但在解放后,农民的地位和待遇也最差,在改革开放前的30年内,农民是农奴,连离开农村的自由都没有,在1960年代初的经济危机和困难时期,甚至连外出讨饭的自由都没有,只能饿死家中;今天,农民也无法保护自己的土地权利。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异化?如果承认这些都是事实,那么,指出这一事实就不是精神污染,也不是资产阶级自由化。至于叫不叫异化,周扬可以叫,邓力群、胡乔木和邓小平可以不叫,还可以讨论。把指出这些事实与反对共产党和反对社会主义划上等号,仍然是在坚持舆论一律和思想控制,仍然是在搞一言堂,由此也可以看出,邓力群们的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究竟是什么样子。其实,指出这些事实的人,包括周扬在内,还是为了维护共产党和社会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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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周扬报告的处理确实比反右派和文化大革命进步了一点点,除了批判和检讨以外,没有了戴帽、游斗、流放、监禁,但仍然是用政治办法来处理学术理论和思想问题,其偏差是明显的。既然是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央党校举办的学术讨论会,周扬在会上的讲话是学术报告,那就应当按学术活动的办法来处理。邓力群和胡乔木不同意周扬的观点,可以私下交换意见,也可以写文章进行批评,就像胡乔木后来的文章那样,其他人也可以进行平等讨论,中宣部还可以要中国社会科学院和中央党校再请其他不同意周扬观点的人去做报告,而不应当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和书记处书记的名义和身份出现,采取政治高压手段,逼着周扬修改自己的观点。难道胡乔木的观点就是唯一正确的观点?既然胡乔木的谈话是建议,周扬可以采纳,也可以不采纳,为什么不采纳就不行,就要发动一场政治运动去解决。看来,我们要学会用学术讨论来解决不同学术观点的分歧,还要走很长的路。
  周扬的错误不在于他对人道主义和异化问题所持的不同看法,而在于他面对政治压力,在没有认识和想通的情况下,违心地检讨而又不能释然。看来,周扬对过去的反思是有限的和不彻底的,胡乔木给他戴的高帽子“年高德勋”是需要斟酌的,年高是真,德勋则不实。周扬已经无官无权,只有中宣部顾问一个虚名,他没有认真想一想,如果他不检讨,共产党又能把他怎么样?他是先做人,还是先做党员?这也许是值得每个共产党员思考的问题。
  1-2 反精神污染的推行和胡耀邦被迫辞职
  十二届二中全会的精神和邓小平的讲话传达以后,反精神污染的斗争就在理论界和文艺界开展起来了,并出现了向其他领域蔓延的趋向。在理论界,先是周扬检讨,邓力群批判王若水,后是批判胡绩伟关于新闻工作的人民性的观点,免去胡绩伟、王若水《人民日报》社长、副总编职务。在文艺界,先是点名批评徐迟、李陀等作家,接着发动了对白桦的《苦恋》和电影《太阳和人》以及小说《人啊,人》、《离离原上草》、《晚霞消失的时候》、《在同一地平线上》、《我们这个年纪的梦》、《清晨,三十分钟》、《疯狂的君子兰》、《近的云》、《崛起的诗群》等作品的批判。除了理论、新闻、文艺战线以外,批判矛头还指向农村包产到户改革和建立深圳等四个经济特区,诬指特区是“租界”。一时间,反精神污染似乎成了中国的主要问题。
  随着反精神污染的开展,胡耀邦与邓小平以及胡乔木、邓力群的分歧公开化了。在当时的情况下,胡耀邦进退两难,一方面,他要维护共产党的团结,不能公开对抗邓小平,另一方面又认为反精神污染出现了扩大化;一方面有关这一问题的讲话有些吞吞吐吐、前后矛盾,另一方面,又尽量利用自己的职权,削弱和减小反精神污染的影响,甚至保护一部分受批判的人。而胡乔木和邓力群则借邓小平的讲话兴风作浪,推波助澜,企图取胡耀邦而代之。到了1985年和1986年,邓小平多次讲话,“搞自由化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要“旗帜鲜明地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不仅点名批判方励之、王若望、刘宾雁等,指示要把他们开除出党,而且说,“反对精神污染的观点,我至今没有放弃,我同意将我当时在二中全会上的讲话全文收入我的论文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至少还要搞二十年”。与此同时,北京、合肥等地发生了学潮,邓小平将其完全归之于胡耀邦助长了精神污染的泛滥。至于胡耀邦关于老同志退居二线的讲话,更使邓小平等一批老人感到不满。在邓小平的策划、指使和安排下,薄一波主持召开所谓中央生活会,集中批评胡耀邦,胡耀邦被迫检讨,且不得不辞职。习仲勋在会上替胡耀邦抱打不平,怒斥薄一波等“逼宫”。胡耀邦辞职后,心情郁闷,于1989年4月15日逝世。反精神污染和反自由化的第一波暂时平息。
  2.经济学界反精神污染
  的前哨战
  1983年8月9日,西北大学经济系研究生张维迎在《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为“钱”正名——有感于〈中国青年报〉的一则报道》一文。文章说,“在商品生产下,钱就是社会的奖章,得到钱,意味着你对社会作出了贡献,你完成了社会分工所赋予你的任务,社会对你予以嘉奖……获得钱,类似荣获战场上的英雄纪念奖章”。《中国青年报》为刊发该文加了编者按,“张维迎同志投来的稿子,原文较长,这里只摘登其中几节,其中就‘向钱看’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对不对呢?欢迎大家讨论”。随之进行了热烈的讨论。随后,《光明日报》也参加进来,在“经济论坛”内也刊登了很多讨论文章。
  10月12日,邓小平在十二届二中全会上发表清除精神污染的讲话,批判了“一切向钱看”的观点[2],对《为“钱”正名》的批判突然升级,学术讨论变成了对“精神污染”和“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批判。以至消息传到陕北吴堡县的农村,张维迎的父母也被告知,“你家娃出事了”。
  在政治高压下,没有经过什么风浪的张维迎主动向学校写了《重视货币的功能,反对“一切向前看”——对〈为“钱”正名〉一文的检查》。张维迎的导师——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何炼成教授认为不同观点可以讨论,但不赞成把张维迎文章当作精神污染来批判,并向有关方面做工作,保护自己的学生。在文革中曾经受过批判的西北大学校长郭琦,坚持认为张维迎的文章只反映了作者由于马列主义理论修养不够而产生的一种片面认识,属于理论和学术范畴,讨论只能按照“带学术性的认识问题”来对待,所有参与讨论的文章和发言都应该是“讲道理的,有充分说服力的”。他劝告张维迎不必急于做表态性检讨,特别是口心不一的违心检查,并建议张维迎把副题中的“检查”改为“再认识”,发表在当年12月底的《西北大学报》和《陕西日报》上。郭琦校长认为,这场讨论过多地分散了张维迎的精力,他还面临着繁重的学习任务,于是在寒假前结束了这场讨论。张维迎也在这场风浪中全身而退,继续完成了自己的学业,经济学界反精神污染的前哨战也以失败告终。
  由于西北大学正确地处理了这一事件,坚持和恪守了学术自由的精神,继承和发扬了平等讨论的风气,培养了一批有名的经济学人才,获得了“青年经济学家摇篮”的美誉。
  3.马丁文章事件始末[3]
  在经济理论界,马丁文章事件是反对精神污染中一个具有相当典型性的事件。它与我们下一节将要讨论的秦柳方小报告事件密切相关,成为经济理论界的两件大事。它们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反精神污染的实质和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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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一篇平常的报刊文章
  1985年11月2日,《工人日报》理论版“社会之声”栏目发表了南京大学哲学系青年教师宋龙祥署名马丁的文章,题目是《当代我国经济学研究的十大转变》。文章所列十大转变分别是:1)从批判经济学转向建设经济学;2)从对经济政策的理论阐释到科学分析;3)从对当代西方经济学的排斥、否定转向分析借鉴;4)从生产关系的研究转向生产力和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相互作用机制的研究;5)从经济关系的一般研究转向经济运行机制的具体研究;6)从经济的定性分析转向定量分析;7)从理论经济学转向应用经济学;8)从微观经济转向宏观经济、从短期规划转向长期战略的研究;9)从孤立的单向度的经济学研究转向综合的多学科的社会经济研究;10)从线性知识结构转向复合型知识结构。应当说,马丁的概括基本上是符合实际的和正确的。《工人日报》发表该文也很正常。
  文章发表后,朝日新闻社、美联社等打电话询问作者情况和文章刊出背景,《工人日报》据实回答,作者是一名普通大学教师,文章发表没有什么背景。之后,《北京周报》、《新华文摘》也转发了该文。
  3-2 国外的歪曲报道和评论
  文章先在国外歪曲、发酵,后在国内放大、引爆,颇具戏剧性。
  12月11日,日本时事通讯社从北京发出电讯,说什么“马丁先生在这篇文章中倡议:为了适应中国改革所面临的任务,要明确提出《资本论》等马克思著作已失去有效性,并大胆采用凯恩斯等西方现代经济学的成果”。紧接着,《朝日新闻》和《读卖新闻》加以报道。《朝日新闻》的标题是《〈资本论〉失去有效性,提倡现代经济学成果》,并加注说明,刊登该文是“党中央的主流派‘想要’试探国内的反响”。
  12月19日,美国纽约中文报纸《中报》“根据日本《读卖新闻》12月12日报道”发表社论《扬弃学术功利主义——论中国对经济学研究应有的态度》,尖锐批评马丁文章关于《资本论》已经失去有效性和主张大胆引进凯恩斯理论的观点。这就大大歪曲了马丁文章的原意。
  关于这个问题,马丁文章是这样讲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面临着完全不同的历史任务。百年前,马克思写作不朽巨著《资本论》的主要目的就是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交换关系和分配关系,揭示资本主义发生、发展和衰亡的客观经济运动规律,论证社会主义是资本主义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的必然结果。《资本论》正是以雄辩的逻辑力量和铁一般的历史事实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作出了最无情的历史性判决,它是射向资本主义制度的最厉害的重磅炸弹。但是,在20世纪社会主义从科学理论变为活生生的现实以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所面临的任务不再是批判旧的资本主义世界了,而是面临着建设社会主义新世界这一更加艰巨的历史任务。它必须把自己的研究重心放在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和增加国民财富上,放在经济的稳定、经济的增长和经济的发展上。而这些在《资本论》中是找不到现成答案的,因为马克思从未陷入对未来社会的乌托邦式的幻想,他是从西欧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实际情况出发,对社会主义作了最一般、最抽象的预见。因此,中国经济学家必须从马克思主义的本本中走出来,在研究社会主义经济问题时不应从书本教条出发,而应从生动的事实出发,创立一门建设社会主义的经济学”。
  从以上的引文可以看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收集整理,文章对《资本论》作了高度评价,根本没有《读卖新闻》和《中报》捏造的《资本论》已经失去有效性的意思。然而,《中报》为了使这篇文章在国内产生影响,在发表的前一天就向新华社驻联合国记者提供了这一消息。于是,出口转内销,国内的折腾就开始了。
  3-3 国内报刊谎报军情和以讹传讹
  12月18日,新华社驻联合国记者提前一天发回《中报》的文章。1986年1月25日出版的《红旗》杂志内刊《理论交流》以《纽约〈中报〉论我国的经济学研究》为题,转发了《中报》的社论。接着,新华社的《参考资料》予以转发。2月21日,新华社编辑的供中央领导参阅的、号称中央耳目的《国内动态清样》第380期,以《纽约〈中报〉批评我国某些经济学家‘食洋不化’,认为马克思的经济学说有强大的生命力》为题,加上前言,报道了《中报》社论。这样,对马丁文章的歪曲性报道就摆在了中央领导的案头。
  3月4日,新华社主办的《经济参考报》以《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说有强大生命力——纽约〈中报〉批评我国某些经济学家“食洋不化”》为题公开报道,并将《中报》中“该论文认为《资本论》不能提供今日解决问题的‘现成答案’,因此已经失去‘有效性’”一句,改为“中国大陆有些经济学家认为《资本论》不能提供今日解决问题的‘现成答案’,因此已经失去‘有效性’”。接着,《光明日报》社主办的《文摘报》、上海《解放日报》社主办的《报刊文摘》、《理论信息报》等,纷纷摘要转载《经济参考报》的报道。《文摘报》在转载时,张冠李戴,竟然把马丁当成外国学者,“外国学者指出,中国经济学家的研究已在十个领域发生了变化”。于是,此事在社会上广泛传播,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在反精神污染的情况下,有人据此将马丁文章看作是经济理论界资产阶级自由化的代表。在1986年2月召开的企业管理会议上,时任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的邓力群发表讲话,对《工人日报》发表马丁文章提出批评,说这是“高层次的精神污染”,是“典型的资产阶级自由化”。大批判之势已经形成。邓力群在《自述》中还提到此事。
  3-4 事件的平息和解决
  1986年2月22日,薄一波在报道《中报》社论的《国内动态清样》上批示:“启立同志,抽空一阅。是否请厚泽同志把各方议论综合起来,研究一下。建议把马丁文章和这篇清样一起送中央政治局、书记处、中顾委常委一阅”。
  2月23日,胡乔木批示:“启立同志:建议将此件印刷中央参阅文件。原文所引《工人日报》文章,因住院不便查找,希中办代查附后,但此件意义之重大已超出一两篇文章之上。当否,请酌定”。其中,“此件意义之重大已超出一两篇文章之上”一句含有深意。与后面他对秦柳方小报告的批示联系起来,对其理解可能会更加深刻和恰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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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国内动态清样》在编者注中说明,“纽约《中报》的社论是根据英文《北京周报》的介绍写的”。针对这一歪曲说明,《北京周报》曾两次致函新华社,3月13日又给主管单位中宣部外宣局打报告,要求新华社就此做出说明。3月14日,主管《新华文摘》的人民出版社也打报告给中宣部,一方面说明《中报》的歪曲,另一方面批评新华社的失实。3月21日,《国内动态清样》第624期以“日本报纸报道《北京周报》的文章有歪曲,纽约《中报》对马丁的批评不科学”为题发表消息,对该刊第380期的报道予以纠正。
  事情的真正转机是赵紫阳3月3日在胡乔木上转秦柳方“经济理论的一些情况”的信上的批示。这一点下一节再详细讨论。
  3月22日,中宣部根据薄一波的批示,专门就马丁文章事件召开了一次座谈会。朱厚泽委托王惠德主持,参加的人有于光远、董辅、王若水、苏星、冯兰瑞、廖盖隆、曾彦修,还有相关媒体的负责人喻权域[4]、张惠卿[5]、汪永芬[6]、李禹兴[7]等,共30多人。
  于光远首先发言,认为马丁的文章高度概括了我国经济学研究自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的重大变化,是一篇好文章。与会专家一致认为马丁文章的基本观点是站得住脚的,并对歪曲报道、以讹传讹提出了批评。冯兰瑞说,近年来理论界气氛比较紧张,这与个别同志谎报军情,干扰领导同志决策关系很大。王若水说,向中央反映情况是需要的,但提供的信息必须真实,每一个环节失真一点,最后就面目全非了。另外还应该提倡信息公开,至少要使作者本人知道。董辅礽建议中宣部,对个别向中央谎报理论界军情、又不愿将自己的不同意见写成文章来公开讨论的同志进行批评帮助。
  面对批评,喻权域介绍了《国内动态清样》编发《中报》社论的经过,就未认真核对做了自我批评,同时发表了自己对马丁文章的看法。在肯定马丁文章“有不少好的观点,无原则问题,可以发表”的同时,认为该文“存在这样一些缺点和错误:1、从什么转向什么的小标题有片面性;2、对《资本论》所建立的一整套理论体系在今天的指导意义估计不足;3、‘从本本中走出来’的说法不适合,在理论研究中,克服教条主义是必要的,忽视书本则不对,因此不能说从本本中走出来;4、对当代西方经济学评价过高”。这些意见不过是吹毛求疵,为自己辩解而已。
  王惠德在总结发言中代表中宣部宣布两条决定:一,鉴于《国内动态清样》前次对马文的报道失真,应根据这次座谈会精神重新发一次《动态》;二,由中宣部将这次会议讨论情况写一简报,上报中央。
  会后,中宣部理论局整理的座谈会《纪要》写道:“这次会议着重弄清事实,谈了马丁文章、《中报》评论与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的来龙去脉”;《中报》“这篇社论实际上不是要维护马克思主义立场,而是要吹嘘西方马克思主义学派。它批评我们‘食洋不化’,是说我们现在还没有一个系统独立的经济学,必须把西方马克思主义学派的东西搬来,消化后才能建立这样一个经济学。对于纽约《中报》这篇社论,新华社《国内动态清样》加上了《纽约〈中报〉批评我国某些经济学家‘食洋不化’,认为马克思的经济学说有强大生命力》的标题,是不妥当的”。《纪要》还指出:“向中央领导同志反映情况必须采取严肃、认真、负责的态度,否则会造成不良影响。”
  至此,马丁文章事件便告一个段落。
  3-5 一点评论
  人常说,“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还说,“树欲静而风不止”。作者宋龙祥(笔名马丁)本人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青年教师,所写的文章也是一篇很平常的文章,只是概括了经济理论研究中实际发生的一些变化,并没有什么创新的见解。《工人日报》也不是主要的理论报刊,发表这样的文章也很正常。由于长期的闭关锁国和思想控制,外国人对国内的情况无法了解和充满好奇,断章取义和望文生义,进行一些猜测也是常事。然而,国内的一些人阶级斗争的弦崩得很紧,见风就是雨,唯恐天下不乱,而且常常是出口转内销,拿外国人的话说事,只要它符合自己的需要,哪管它符合不符合基本事实。但是,这一次却选错了对象,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暴露了自己。由于自己的疏忽大意,不料,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这不要紧,现行体制是需要这样的人的,不仅不会因此挨批、丢掉饭碗,反而会因此加官晋爵,步步高升,事实也是如此。这样的事也不会绝迹,它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演绎出来。这也不完全是个人的好恶,而是这种体制之树结出的果子。
  4.秦柳方给胡乔木的小报告及其掀起的波澜
  我们之所以详细叙述马丁文章事件,不仅是因为它是经济理论界一个重大事件,而且是因为它与我们下面将要讲的故事密切相关。这就是秦柳方寄给胡乔木的小报告。
  4-1 秦柳方其人
  秦柳方(1906~2007年),江苏无锡人。1927年入党,后来脱党,1929年参加由陈翰笙和王寅生主持的无锡农村调查团,1933年参与共同发起成立中国农村经济研究会,并任理事,出版《中国农村》杂志。抗战胜利后,在上海担任《文汇报》社论委员兼经济版主编,《经济周报》编委,属于所谓进步文化人士。上海解放后,重新入党,历任上海军管会中纺公司代表处顾问,华东区花纱布公司经理,华东贸易部计划处、物价处处长,中央商业部工业商品局副局长,中财委六办商业组副组长,国务院八办商业组组长等职。1957年到中国科学院经济研究所任领导小组成员,《经济研究》编辑部主任。1979年到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任科研处处长、《世界经济调研》常务副主编兼《世界经济导报》副主编。
  在经济理论上,秦柳方没有什么建树,是中国农村经济学会的末流人物,在抗战时期写过一些短文和评论,解放后基本上没有写过什么理论文章。秦柳方以打小报告和整人见长。在国务院八办时,秦柳方曾经揭发批判过许涤新。1957年,秦柳方又给他的前任李维汉的秘书郑新如贴大字报,调门很高,把郑新如当成敌人,因而成了反右派运动中的左派。1950年代末,经济理论界讨论商品生产和价值规律,云南一化名lx的人给《经济研究》写稿,主张商品经济,秦柳方给云南省委宣传部写信,此人受到批判。浙江省委党校有人给《经济研究》投稿主张商品经济,秦也给浙江省委宣传部写信,此人也被整。孙冶方当了经济所所长以后,秦柳方经常把孙冶方的言论报告给中宣部,中宣部也越来越不信任孙冶方。八届十中全会毛泽东提出反对翻案风、单干风、悲观风,经济所过去受过批判的人提出申诉,秦柳方说所内有“三风”,翻案风特别严重,孙冶方、冯秉珊、项启源、何建章等不同意秦的意见,秦就向中宣部打小报告。张闻天关于集市贸易的意见及其在经济所的讨论,也是秦柳方打小报告给中宣部告发的。这样一来,在1964年经济所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中,工作组搞出了个张(闻天)孙(冶方)反党联盟,秦柳方成为唯一的大左派。有鉴于此,陆定一曾经提议让秦柳方当经济所所长,只是于光远和林涧清说“秦柳方的市侩作风太严重”才作罢。秦柳方在经济所的名声不好,孙冶方平反回到经济所以后,秦柳方自觉脸上无光,在经济所待不下去了,才找到钱俊瑞,调到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钱俊瑞之所以收留秦柳方,是因为秦曾经是钱的救命恩人[8]。这样看来,秦柳方这一次给胡乔木打小报告揭发经济理论界的所谓自由化,也就不奇怪了。因此,在秦柳方去世以后,有人给他的评价是“思想警察”,可谓一语中的,入木三分。不过,秦柳方的行为既与个人品德有关,也是集权体制的产物。如何防止那些政治品质低劣和学术品质低劣的人再次得势,仍然是一个没有解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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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 秦柳方打给胡乔木揭发所谓自由化的小报告
  1986年2月22日,秦柳方给胡乔木寄了一个整整15页约五千字的小报告,题目是《经济理论的一些情况》。作者不仅开门见山,而且深知内情地写道,“近年,一些理论工作者对马克思主义产生怀疑、非难,已经引起党中央的重视,书记处作了讨论,耀邦同志也作了指示,但最近一段时间,经济理论方面还存在一些混乱现象”。接着,秦柳方仅就他看到的材料,以理论问题为主,分四个问题揭发和批判了经济理论方面的一些所谓自由化现象。
  在“一,关于经济理论方面”,秦柳方揭发了7个所谓自由化问题。
  “(1)主张价格改革可以冒更大的风险,主张建立劳动力市场,让农民进城,压低工资水平。1985年11月《经济研究》杂志第11期发表了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所写的城市经济体制改革综合调查报告,题为《改革:我们面临的挑战与选择》,并作为第一篇重要文章刊出。……报告主张市场机制要在经济系统运行中起重要作用……报告对社会主义的就业、社会福利制度全盘加以否定,主张建立劳动力市场,要学习西方的办法,实行失业保险,‘让农民进城’……报告说:‘占就业人口百分之六十以上的青年……愿意冒失业风险,自主选择职业’……报告主张建立资金市场,金融改革‘实行双轨制’,‘扶持民间信贷的发展’。”
  “(2)主张全民所有制企业要实行‘股份化’。1985年春,有几位同志写了一份关于‘政策体系’的报告,在报告中首先提出我国全民所有制国营企业,应当仿照西方国家的办法,实行‘股份化’,让职工购买股票……”。秦柳方引用许毅的话批判:“其实这种观点是羞羞答答的以资本主义私有制为基础的合股公司来代替社会主义公有制。”
  “(3)主张全民所有制的国营企业要实行‘资产经营责任制’……北京五位经济理论工作者建议……‘通过明确企业资产的价值和稳定国家与企业对经营资产的利润的分享的办法,使企业内部生成适应商品经济发展的动力和活力’”。秦柳方批判道,“好像企业经营者如不占有资产,不分享经营资产的利润,企业就没有动力和活力,就无法经营,就不能生存。如果全民所有制企业把资产交给经营者,并分享经营资产的利润,难道还不是资本主义的私营企业?”
  “(4)把资本主义国家的计划与商品经济同社会主义国家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等同起来……”
  “(5)说‘以运用西方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社会主义经济运行为特征的新兴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学派异军突起’。《世界经济导报》1985年12月9日第6版所载《中国经济理论的现状与趋势》一文,提出中国经济学界存在三个学派,本文由论文联盟http://收集整理一是‘以《资本论》为基础,认真结合社会主义现实的经济改革学派’,二是‘以苏联东欧改革理论为依托来分析中国社会主义经济问题的学派’,三是‘以运用西方经济学的研究方法来研究社会主义经济运行为特征的社会主义经济改革学派’。”秦柳方认为,“文章的中心目的,是要说明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对中国的社会主义经济体制改革已经不灵了,只有第三学派‘在中国当代,她却发生了规范的效应,她对人们对完善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调节机制提供了富有启发性的思路’。言下之意,它将要统治中国经济的论坛。”
  “(6)认为‘经济学缺乏新概念’。《经济学周报》1986年2月2日第5版所载《略议经济学概念的建设问题》一文……贬低现有政治经济学教材……还危言耸听的说:‘在改革中我们常常失误,跟我们缺乏健全的新理论有关’。……在此文作者看来,马列主义政治经济学都是陈旧的概念,只有搬用西方经济学说,以西方经济学的概念来阐述经济理论,开药方,经济体制改革才能不致失误。”
  “(7)全盘否定陈云同志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必须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重要指示。前年,国家体改委的同志写的一份研究报告,对陈云同志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必须以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重要指示,全盘加以否定。”
  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条有两个版本:一个是“六四”事件后,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清查和批判自由化时,曾经复印出来在所内传阅的,这一条没有圈掉;一个在向上转报稿子的复印件,这一条被圈掉了。据此推断,转报的稿子可能是被胡乔木圈掉的。
  在“二,关于现代化与民族传统”方面,“《世界经济导报》1986年2月17日第8版所载《现代化对民族传统的反思》一文,……吹捧美国的民族文化……还推崇日本的民族文化,……但对五四以来的民主思想,以及中国人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几十年来艰苦奋斗,前仆后继地进行民主革命、社会主义革命的优良传统,却视而不见。文章的中心思想是要学习西方的现代化,而丝毫不说社会主义的现代化”。
  在“三,对当代大学生的估价和提出的要求”方面,“《世界经济导报》1985年12月23日第12版所载《当代中国大学生:一个新的时代》的长文,提出‘不能以五、六十年代的旧标准看新大学生’,‘只有以继续改革和更加开放、更为现代化的下一个时代为参照才能准确地测量当代大学生的状态和发展,从而有效地教育、培养成为今后社会的栋梁’,……这个评价标准却抽去了社会主义,抽去了宪法规定的公民必须遵纪守法、热爱祖国、热爱社会主义的应有责任。换句话说,不能从政治上要求当代大学生”。“文章还提出:‘要给大学生更多的发言权’……要‘提高大学生的社会地位,改善大学生的社会形象’……发表这种文章,是为部分大学生要求自由化张目,文章中提出的要求也是很不合理的”。
  在“四,……有些学说,如匈牙利经济学家科尔纳所著《短缺经济学》(在荷兰出版)受到一些人的推崇,看来也需要加以评述”。
  根据以上情况,秦柳方提出了四点建议:
  “(1)中央宣传部以及各省、市、自治区党委宣传部,要加强对报刊的思想领导,促使他们端正宣传报道的方针,既要发现新观点,介绍新的研究成果,又要防止理论宣传上的自由化倾向。
  (2)社会科学院有关的研究所要就值得探讨、商榷的问题,组织力量,及时进行研究;有关刊物要有计划地组织文章,通过争鸣,澄清一些问题,以利于经济体制改革的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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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经济体制改革有关领导部门,对于不坚持社会主义,不注意计划经济,不顾国情,照搬西方学说,照搬西方国家的政策措施,轻易开出的药方,在决策时要采取清醒的、慎重的态度,以免改革工作发生失误。
  (4)有些以青年理论工作者组成的研究所,应当充实力量,实行老、中、青相结合,加强领导。青年思想活跃,积极提出建议,是可喜的现象,但必须引导他们多研究马列主义基本原理,联系实际,到实际工作部门和基层进行锻炼,不要只是照搬西方学说,照搬西方国家的政策措施,为经济体制改革轻易开药方。”
  4-3 对秦柳方小报告内容的评论
  今天看来,秦柳方的小报告是荒唐可笑的。就当时来看,小报告的内容也是站不住脚的。
  1986年2月,十二届三中全会刚开过一年多,全会《关于经济体制改革问题的决定》明确规定,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的目标是要建立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秦柳方指责的所谓“自由化倾向”或“混乱现象”,无非是有人主张市场机制要在经济运行中起重要作用,要建立资金市场和劳动市场,实行自主选择职业和失业保险制度,改革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制度,主张价格改革步伐可以更大一些,或者主张国有企业实行股份制,如此等等。这些本来是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题中应有之义,是经济理论界在研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运行的内在规律时自然而然提出的观点,也是在试验和探索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实践中遇到的亟待解决的问题。讨论这些问题或者提出这些观点,非常必要、非常及时,与反对共产党和社会主义的所谓资产阶级自由化毫不相干。
  就以开放劳动市场、实行自主选择职业和失业保险制度、改革社会福利和社会保障制度来说,这也许是改革理论中突破最难的问题之一。虽然早在1970年代末1980年代初,徐节文等人就提出了劳动力市场和劳动力个人所有制的问题,但是,雇工和失业仍然是两大难题。1980年中共中央75号文件《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支持了包产到户,但却明确规定“不准雇工”。1981年前后,随着乡镇企业的发展,农村的雇工经营也跟着出现,于是出现了一场争论,争论从广东省陈志雄承包鱼塘雇工经营开始,最激烈的是安徽的“傻子瓜子”年广九和温州的私营企业。1983年的1号文件《当前农村经济政策的若干问题》指出,“我国是社会主义国家,不能允许剥削制度存在。但是我们又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农村,生产力水平还比较低,商品生产不发达,允许资金、技术、劳力有一定程度的流动和多种方式的结合,对发展社会主义经济是有利的”。并将其界定为,“均属群众之间的劳动互助或技术协作,都应当允许”。1984年邓小平也对“傻子瓜子”表明了意见,“前些时候那个雇工问题,相当震动呀,大家担心得不得了。我的意见是放两年再看。那个能影响到我们的大局吗?如果你一动群众就说政策变了,人心就不安了。你解决了一个‘傻子瓜子’,会牵动人心不安,没有益处。让‘傻子瓜子’经营一段,怕什么?伤害了社会主义吗?”与此同时,有人还从《资本论》上找到了雇工8个人的数量界限。
  1985年5月,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三名硕士研究生郭树清、邱树芳和刘吉瑞上书中央,提出《全面改革亟需总体规划的建议》,国家体改委按照赵紫阳的批示,组建了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规划研究小组,7月2日提出了《经济体制改革总体规划构思》,其核心思想是市场体系建设。明确指出,“企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根据直接的市场关系决定自己的活动。个人作为劳动者,根据客观经济条件自主地选择职业”。进而提出了两阶段配套改革的设想,其中,关于劳动工资的部分,在第一阶段,发展完善基本工资加奖励工资的体制,调整工资结构,允许技术人员一定程度的自由流动,逐步扩大企业在录用职工方面的自主权;建立社会保险机构,发展国家、企业、个人共同负担社会保险、保障费用的制度。在第二阶段,工资完全与个人劳动贡献和企业经营效果成比例,做到劳动力充分流动,劳动力流动的最基本的调节器是工资水平和社会福利。1986年4月,国务院陆续颁发了《国营企业实行劳动合同制暂行规定》、《国营企业辞退职工暂行规定》、《国营企业职工待业保险暂行规定》,中共中央和国务院发出了《认真执行改革劳动制度几个规定的通知》。于是,自主招工、待业保险、劳务市场发展起来。
  从以上关于劳动就业改革发展过程的描述可以看出,秦柳方及其支持者批判自由化到底想干什么:批自由化是假,反对改革是真。
  4-4 赵紫阳批示扭转方向
  不知道是偶然巧合,还是精心安排,事情就是这样紧锣密鼓地凑到了一起。下面,我们排列出事件发生的时间顺序。从中也可以看到一些蛛丝马迹。
  1986年2月21日,《国内动态清样》第380期以《纽约〈中报〉批评我国某些经济学家“食洋不化”,认为马克思的经济学说有强大生命力》为题,加上前言,报道了《中报》关于马丁文章的社论。有关马丁文章的信息就摆在了中央领导的案头。
  2月22日,薄一波在《国内动态清样》第380期上批示:“启立同志抽空一阅。是否请厚泽同志把各方意见综合起来,研究一下。建议将马丁文章和这份清样一起送中央政治局、书记处、中顾委常委一阅。此件阅后仍退我。”
  同日,秦柳方给胡乔木打了上面的小报告,揭发批判了经济理论方面的“混乱现象”和“自由化倾向”。
  2月23日,胡乔木在《国内动态清样》第380期上批示:“启立同志,建议将此件印刷中央参阅文件。原文所引《工人日报》文章,因住院不便查找,希中办代查附后,但此件意义之重大远在一两篇文章之上。当否,请酌。”
  2月24日,胡启立批示:“按乔木、一波批示办。”
  3月1日,胡乔木写信给中央领导,随信送上秦柳方的小报告。
  胡乔木的信全文如下:
  耀邦、紫阳、启立、厚泽同志:
  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秦柳方同志日前寄来一份《经济理论的一些情况》,作为一家之言,似还值得看看。此件原已另送力群、胡绳同志,故不再报。原附件较多,从略。
  胡乔木
  三月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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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胡乔木的信和秦柳方的小报告以后,赵紫阳于3月3日在胡乔木的信上批示:
  批判经济理论上的自由化,可要慎重。现在更需要的是大胆探索。
  3月5日,胡耀邦在胡乔木的信上批示:
  同意紫阳同志的意见,请厚泽同志将紫阳同志的批语转告乔木同志一下。
  赵紫阳的批示给了企图借马丁事件和秦柳方的小报告批判自由化的胡乔木等人当头一棒。既回击了秦柳方的小报告及其支持者,又给处理马丁事件提出了指导方针,一石二鸟,恰到好处。朱厚泽根据薄一波的批示,按照赵紫阳批示的精神,指示王惠德召开座谈会,澄清了围绕马丁文章引起的是是非非,很快平息了马丁事件。一场迫在眉睫的反自由化的大批判就这样给化解了。
  赵紫阳的批示并不是心血来潮、随意所为,而是深思熟虑、高瞻远瞩。这从其3月25日向六届人大四次会议所做的《关于第七个五年计划的报告》可以得到进一步的证明。报告在概述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关于经济体制改革问题的决定》所确定的以“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为“改革的基本方向”后,明确指出:“我们必须在理论上深入研究社会主义商品经济运动的内在规律,在实践中积极探索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各种途径,坚决变革一切不符合这种要求的思想观念和规章制度。目前,我们的经济理论研究工作落后于改革和建设的实践,还不善于对丰富的实践作出新的概括。我们必须继续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的原则,鼓励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大胆探索和开拓创新精神”。应该说,这是改革时期以及整个经济理论研究的正确指导方针。
  4-5 《经济研究》发文以正视听
  由于秦柳方揭发《经济研究》发表的文章有“自由化倾向”,《经济研究》有责任加以澄清。该刊常务副主编唐宗昆在该年第5期发表署名文章《经济理论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旗帜鲜明地支持理论探索和理论创新,不点名地批评了秦柳方的错误态度。文章从七个方面回顾和总结了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经济理论研究工作取得的进展和成绩,认为“这一年多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研究领域之广泛和研究层次之深入远远超过了我国过去任何时期,现在我国经济理论研究的形势是建国以来最好的”。接着,文章明确指出,“也有个别同志,自己对《决定》提出的经济体制改革的一系列重大课题不屑一顾,却在当前我国经济研究领域发现了一片‘混乱现象’,失魂落魄地打小报告,谎报军情,主张对经济理论界的‘自由化倾向’严加控制”。作者大声质问,“这样的同志究竟想把我们控制到哪里去”。
  唐文回顾了从十一届三中全会到十二届三中全会期间我国经济理论研究的经历,一方面指出,我国经济学界突破人为设置的种种理论禁区,提出了一系列新问题和新观点,“诸如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中的市场机制,社会主义经济是有计划的商品经济,价值规律在全社会范围内调节社会主义生产和流通,国民经济计划必须以价值规律为依据,指令性计划应改变为指导性计划,社会主义企业必须实现政企分开并改革成独立的商品生产者,社会主义商品经济仍然存在竞争机制,等等”。但是,到了1980年代初,这些观点却受到了批判,有人摆出一副理论权威的架式,要在理论观点上充当裁判,“这种态度和行为干扰了十一届三中全会确立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方针的贯彻,在理论队伍中造成了妨碍创造性探索的心理压力,使1979年以来形成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我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经济理论研究的大好势头的发展受到某些挫伤,以致在两个全会之间的某个时候出现过我国社会主义经济理论研究在若干重大问题上短暂的停滞,甚至个别问题上的倒退”。现在,十二届三中全会通过了《关于经济体制改革问题的决定》,广大经济理论工作者按照《决定》指引的方向,积极探索,大胆创新,个别同志又故伎重演,挥起了反自由化的大棒。
  文章认为,要落实“‘鼓励理论上和实践上的大胆探索和开拓创新精神’的政策,关键在于不折不扣地贯彻上述两个全会明确制定的理论工作的指导方针,切实地不受歪曲地开展百家争鸣,……对于理论工作者坚持从实际出发揭露现实经济生活中的矛盾,不但不应予以非难,而且应予鼓励。……对于理论工作者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提出的不同于传统观念的新见解,应该慎重地认真地对待,切忌轻易地下结论,既不要把不同意新见解的观点说成‘僵化’,更不应由于不同于传统观念就给新的见解扣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
  文章针对秦柳方的报告强调,“近几年来,成批的有志于推进改革和建设的而愿意在经济研究中有作为的青年人进入经济理论队伍,给经济学界增添了新的活力。他们中间不少人善于学习,勤于调查,勇于探索,敢于创新,表现出很有思想,很有才华。这是十分可喜的现象。个别同志对他们表现出贵族老爷式的苛责态度,动辄扣以‘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这是完全要不得的。首先,对他们的探索创新精神应该支持和鼓励,而不是斥责。其次,对他们由于年青而不可避免地在理论研究中某些方面表现出的不成熟甚至失误,需要的也是满腔热情的帮助和引导。无论怎样,千万不能有意无意地去挫伤他们理论研究的锐气”。
  应当说,唐宗昆的文章观点鲜明,说理透彻,持之有据,论证清楚。缺点是有些用辞过于尖刻,如“失魂落魄”、“贵族老爷式的态度”等,使被批评者难以接受。
  就在赵紫阳指示以后和《经济研究》批评秦柳方的同时,邓力群在一些会议上声援秦柳方。本来,秦柳方自称他读不懂《资本论》,也没有什么经济理论研究成果,鉴于他反自由化有功,邓力群说,秦柳方是党内老资格的“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家”。为此可以提供佐证的是,邓力群在《自述》中曾说,“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有一个同志叫秦柳方,他选了几篇他认为是经济研究领域中有自由化观点的文章,送给了乔木、我、胡绳同志。秦完全是好心,希望引起注意”。“好心”?说穿了就是要整人。
  由此可见,秦柳方的小报告并不因赵紫阳批示而划上句号。故事到此并未结束。
  4-6 秦柳方小报告事件后传
  唐宗昆的《经济理论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一文在《经济研究》发表以后,过了两个月,高层对该文有了反映。刘国光很紧张,对赵人伟说,“老唐(指唐宗昆——引者注)干这种事,真麻烦,我对秦柳方没兴趣,但老唐这么干,不好办”。1986年8月1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召开了一个“学术动态汇报会”,会议由副院长刘国光主持,院长胡绳和其他副院长出席,参加的人有“经济片”各研究所的所长或分管科研的副所长。在各所负责人汇报完学术动态后,院领导对汇报内容未置一词,刘国光却对唐宗昆的文章提出批评。他说:“学术刊物要创造宽松环境,争论各方不要扣帽子。《经济研究》发了文章批评秦柳方。秦柳方向中央反映情况,他有权利这样做。”胡绳表示“同意国光意见”后,刘国光接着又说:“讨论要与人为善,不要伤感情。现在是打个招呼。”经济研究所参加会议的是副所长于祖尧,于祖尧回所向唐宗昆作了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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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后不久,有几位接近刘国光的同事向唐宗昆透露,刘国光在会上的讲话表达的是胡乔木的想法。这里有一个问题,在现行体制下,诸如此类的事情累见不鲜,应当如何处理?可以有以下几种选择:
  一是如果认为上级的指示有问题,应当向上反映,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但是,刘国光和胡绳都不会这样做,他们没有这样的魄力,也不敢得罪他们的顶头上司。
  二是按照共产党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下级服从上级。既然主管意识形态的政治局委员胡乔木发话,刘国光代表院部批评唐宗昆也的确有迫不得已之处,尽管他了解秦柳方的为人,对秦也不感兴趣。但批评后的进一步行动,则是表明其态度和立场的关键。
  三是如果他们真的认为秦柳方的小报告站不住,对《经济研究》和唐宗昆的批评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在批评以后应当向唐宗昆做出解释,说明原委。这里有胡绳处理有关与刘再复关系的几件大事可以作为佐证[9]。但是,刘国光与胡绳不同,他没有这样做,也不会这样做。他说的“现在是打个招呼”,预示着后面必然有文章。这里既有人物性格问题,也有复杂的人事关系问题,还有对反精神污染的认识和态度问题,以及宦海的沉浮问题。这一切决定了刘国光对秦柳方小报告事件的态度和做法。
  1989年的“六四”事件,赵紫阳下台,秦柳方又活跃起来,揭发批判赵紫阳。8月27日,秦柳方写了题为《赵紫阳早就支持纵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文章。该文首先复述了他1986年小报告(自称为“意见书”)的主要内容,控诉赵紫阳:“他看后,却不以为然,于1986年3月1日(应为3日——引者注)写下了如下的批语:‘批判经济理论上的自由化,可要慎重。现在更需要的是大胆探索。’”接着,秦柳方写道:“赵紫阳同志的上述批语传达后,在那年3月份的一次北京中青年经济理论讨论会上,从事经济理论工作的一些青年竟然在会上提出,要对写意见书的同志进行制裁……气焰极为嚣张。”然后,他把唐宗昆与赵紫阳挂在一起批判:“那年5月份,经济研究所出版的《经济研究》杂志,积极贯彻赵紫阳同志的批语,在显要地位发表了该刊副主编所写的《经济理论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一文,对那份意见书进行不指名的批判。……文章以学术讨论为掩护,对要防止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的主张,极尽讽刺、漫骂、诬蔑、诋毁之能事。……在赵紫阳同志的支持、纵容下,建议‘要防止理论宣传上的自由化倾向’的意见书,却要受到不指名的公开批判,是一种极为反常的现象。”
  “六四”以后,中国社会科学院和经济所都进行了清查和整党。邓力群把秦柳方事件看作是经济所清查中最重要的问题,中国社会科学院派出由何建章、姜汉章、雷震阊组成的清查整党小组进驻经济所,在邓力群、王忍之的授意和支持下,以整党之名,行夺权之实。这时,经济所的所长是赵人伟,清查组给赵人伟列有五大罪状,第一条就是压制和打击秦柳方。清查组把秦柳方1986年2月22日的小报告印刷全所,上面的第7条并没有删去。清查和批判的主要内容,一是唐宗昆写文章批判秦柳方,二是赵人伟在双百方针发表30周年座谈会上发言,不点名地批评秦柳方阻碍双百方针的贯彻。这也是何建章夺赵人伟权的口实之一。冒天启曾为赵人伟打抱不平,秦柳方的事情“是上一届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一届检讨?”何建章说,“上一届的问题,这一届也有个如何认识的问题”。
  1990年1月1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要报》[10]以“中国社会科学院一些学者近几年在经济理论和政策上的某些见解”为题向中央报告,肯定和支持秦柳方的意见。“一、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秦柳方同志较早地提出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观点的批评。……胡乔木同志将此报告转给赵紫阳同志。赵看后不以为然,于3月1日(是3月3日——引者注)在报告上批示:‘批经济理论上的自由化可要慎重。现在更需要的是大胆探索’。赵紫阳的批示传达后,经济学领域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潮更加泛滥起来”。
  在社科院院部的清查和整党中,秦柳方的小报告也是一大问题。胡绳在院部大会上检查,说秦柳方揭发了自由化,并向秦柳方表示敬意。到了1990年夏天,院部听取经济所正副所长的汇报,吴介民、杨克在场,杨克说,“唐宗昆恶毒之极”[11]。这也是进一步清查和批判的信号。何建章夺权当了经济所的所长,《经济研究》成为清查的重点,并撤销了唐宗昆《经济研究》常务副主编的职务。
  5.从两大事件中引出的经验教训
  马丁文章事件和秦柳方小报告事件的发生和解决提出了很多重要问题,仅就学术思想的发展而论,就有四个密切相关的重要问题:1)什么是宽松的学术环境?2)要不要创造宽松的学术研究环境?3)能不能创造出宽松的学术环境?4)如何创造出宽松的学术环境?这些问题是学术繁荣和理论发展的生命所系,值得认真思考和进一步讨论。
  关于第1个问题,即什么是宽松环境,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最有代表性的是两位前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朱厚泽和邓力群。
  1986年初,朱厚泽在文化部全国文化厅局长会议上讲话,提出了“宽松、宽容、宽厚”的三宽政策,他说,“文化要发展,各行各业要发展,推而广之,要使一个社会充满生机、充满活力,有一件事情恐怕值得引起我们的注意,就是对不同意见,不同看法,与传统的东西有差异的观点,不要急急忙忙做结论;同时对积极的探索、开拓和创新,要加以支持”,“有篇文章,讲到宽厚、宽容和宽松。三个“宽”字,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对于跟我们原来的想法不太一致的思想观点,是不是可以采取宽容一点的态度;对待持不同意见的同志,是不是可以宽厚一点;整个空气、环境是不是可以搞得宽松、有弹性一点”。
  1986年6月,邓力群在安徽调查,公开批判朱厚泽的“三宽”。他说:“既然讲宽松,就应该对大家都宽松,不能只对一方面宽松,而对另一方面限制得很厉害。搞自由化的人有宽松,反对自由化的人也应该有宽松。而朱厚泽这些人的宽松,是让搞自由化的人无所顾忌,而对坚持马克思主义、反对自由化的人,则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并不宽松啊!”
  从上述的引文可以看出,二人对第2个问题的回答是一致的和肯定的。即要有一个宽松的学术环境,而且这个宽松环境是对所有人的。朱厚泽没有对人做出区分,自然是对所有人而言。邓力群区分了所谓搞自由化的人和反自由化的人,认为对前者有宽松,对后者也应有宽松。但是,邓力群认为朱厚泽的讲话只是对所谓搞自由化的人有宽松,而对反自由化的人不宽松。很明显,这是无中生有、强加于人。因为朱厚泽没有这样讲,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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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厚泽对宽松环境有一个说明,并提出了“三宽”政策,合情合理。既然是探索未知领域,就不仅要允许人家讲话,而且要允许人家讲错话,允许人家犯错误,允许人家讲与传统观点不同的观点,不能动不动就以违背传统观点和传统看法,而给人家扣上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帽子,否则,我们只能重复过去的老套和旧话,怎么探索,怎么开拓,怎么创新?邓力群没有对宽松环境做出说明,只是要求对反自由化的人不能批评,即使他们批判的并不是什么自由化,而是正常的理论探索和实践试验,也不能批评,一批评就是不宽松。这仍然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必须指出,学术界正常的批评和反批评不仅是需要的,而且是重要的,它是学术进步和理论发展的必要条件。这种批评应当摆事实、讲道理、以理服人,不应当扣帽子,贴标签。既不要把坚持传统观点的人简单地说成是“僵化”、“保守”,也不应将坚持探索和创新的人说成是资产阶级自由化。对于后者更应当慎重,这不仅是因为探索不易,有可能犯错误,更重要的是,在共产党的辞典里,资产阶级自由化是立场问题,是大是大非问题。宣传所谓自由化是要受处分的,开除出党,开除公职,治罪坐牢,放逐国外,不准回国,即使客死他乡,想叶落归根,也不予放行。这就是所谓社会主义的人道主义。就此而论,宽松环境到底是指什么,应当是清楚的。
  关于第4个问题,即怎么创造宽松的环境?首先,落实言论自由的宪法权利,取消思想控制和新闻管制,让人们自由思想、自由表达,因为思想是最自由的,是控制不住的。其次,不以言治罪,只是发表一些不同观点,包括不同政见,而没有采取行动,不应追究。再次,要对持不同意见的人平等对待,给以同情的理解和起码的尊重,宽以待人。特别是不能摆出党的理论权威的架式,动不动就进行大批判。
  基于以上认识,第3个问题是能不能真正创造出宽松的环境?现在虽有进步,但进步有限,还不能解决,因为缺乏这样的基础和前提,我们只能寄希望于未来。
  总之,无论是马丁文章事件,还是秦柳方小报告事件,都不是偶然的和孤立的,而是相当典型、相当有代表性,它集中说明,所谓反精神污染和反对自由化,其实质就是要坚持和加强思想控制,反对和取缔学术自由。这不是什么人的好恶,而是一党专政的内在逻辑使然。转贴于论文联盟 http://www.yb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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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张曙光 [标签: 理论 理论 理论 理论 理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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